第一场雪来得比往年早，清晨推开窗，天地间一片素白，刚种上冬麦的田地盖上了层厚棉被，连风车的扇叶上都积着蓬松的雪。
阿古拉踩着雪往苏婉的住处跑，靴底陷进积雪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响。“苏姐姐！下雪啦！”她掀开门帘时，带进一阵冷风，雪花落在炭盆上，滋啦化成小水珠。
苏婉正坐在暖炉边翻看着农事书，见她进来，连忙往炉边挪了挪：“快过来烤烤火，看这小脸冻的。”她递过一杯热姜茶，杯子焐得滚烫，“刚煮的，驱驱寒。”
其其格抱着个陶瓮跟进来，瓮里是新腌的酸白菜：“阿妈说下雪天就该吃酸菜炖肉，苏姐姐，咱们中午炖一锅吧？”
“好啊，”苏婉笑着接过陶瓮，“再放些土豆，炖得烂烂的，配着贴饼子吃正好。”她放下书，指着窗外，“你看这雪，下得匀实，对冬麦好着呢。农谚说‘瑞雪兆丰年’，雪层能保住地温，冻死土里的虫子，开春化了水，还能滋润幼苗。”
阿古拉凑近窗户，看着雪片簌簌落在麦田里，心里忽然踏实了——原来这雪不是瞎下的，是在帮麦子过冬呢。
将军裹着军大衣进来时，带着一身寒气，他拍掉肩上的雪，笑着说：“苏姑娘果然懂农事，关隘的老兵都说，这样的雪下透了，明年麦子准能丰收。”他手里拎着块腊肉，“刚从炊事房拿的，中午加个菜。”
暖炉上的铜壶咕嘟咕嘟烧着水，屋里弥漫着姜茶的辛辣、酸菜的酸香，还有炭木燃烧的微甜。苏婉把腊肉切成块，放进陶罐，又添了把干山楂：“加这个解腻，炖出来的肉香而不腻。”
其其格趴在炉边，看火苗舔着陶罐底，橘红色的火光映得她脸颊通红：“苏姐姐，你以前在江南，下雪天也这么烤火炖肉吗？”
“嗯，”苏婉往炉里添了块炭，火星噼啪溅起，“江南雪少，偶尔下一场，街坊们就聚在茶馆里，煮着茶，烤着栗子，听人说书。不像这儿，雪下得这样热闹，天地都白茫茫的，心里倒觉得敞亮。”
阿古拉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晒干的黄芩叶：“苏姐姐，这个给你。上次你说泡水喝败火，我晒了好多，够喝一整个冬天了。”
苏婉接过布包，黄芩叶带着阳光晒过的干燥气息，她凑近闻了闻，笑眼弯弯：“谢谢你，阿古拉。这比茶馆里的茶叶还珍贵呢。”
中午的酸菜炖肉炖得软烂，贴在陶罐边的饼子吸足了汤汁，咬一口，外焦里嫩。大家围坐在暖炉边，听苏婉讲江南的雪，讲那里的稻田在雪后是什么模样，讲春天插秧时的景象。将军偶尔插一句关隘的趣闻，其其格则叽叽喳喳说些村里的小事，雪在窗外下得更大，屋里的暖意却越聚越浓。
阿古拉啃着饼子，看着苏婉被火光映红的侧脸，忽然觉得，这样的冬天真好。有雪，有暖炉，有热乎的饭菜，还有人陪着说说话，连等待春天的日子，都变得甜甜的。
雪停时，夕阳从云缝里钻出来，给雪地镀上层金红。苏婉推开窗，冷风带着清新的气息涌进来，她深吸一口气：“这雪下得好，咱们的冬麦，定能好好过冬了。”
阿古拉和其其格凑到窗边，望着白茫茫的田野，心里都盼着，等雪化了，等春来了，那些埋在土里的种子，能冒出第一抹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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