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明玉（秋水）心头一跳，手腕被一只铁钳般的大手攥住，力道之大，不容她挣脱。
鼻尖萦绕着一股清冽的、带着风沙与日晒气息的男人味，她被人拽着，踉跄几步，撞进一片茂密的紫薇花丛。
背后是坚硬的宫墙，身前是堵人墙。
顾西舟。
他今日也上朝了。
一身武将官服，衬得他身姿愈发挺拔，眉眼锋利如刀。
只是此刻，那双总是沉静无波的眸子，正翻涌着旁人看不懂的暗流。
“长公主殿下，我们谈谈合作。”他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强势。
【合作？这位大哥，你是不是没看清形势？我刚被当朝‘许配’，你现在把我拉到这儿，是嫌我的‘风流韵事’不够多？】
齐明玉（秋水）面上却不动声色，甚至还扯出一个得体的微笑，试图将自己的手腕解救出来。
“顾将军，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恐怕不妥吧？”
顾西舟像是没听见她的话，攥着她的手腕不仅没松，反而紧了半分，将她往墙角又逼近了些。
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呼吸可闻。
“昨晚，我翻了长公主府的墙。”他言简意赅，努力打消掉脑海里反反复复回放了一夜的粉色镜头。
齐明玉（秋水）挑眉，心下了然。
原来是为这事来的。
缓了一夜，缓过来了？
“顾将军好身手，长公主府的守卫看来得加双倍了。”她语气里带着几分讥诮。
“我只想当面问殿下一句，为何？”顾西舟的目光锐利如鹰，紧紧锁住她的脸。
“顾家与殿下素无往来，您为何要冒着背弃君父的风险，送来那份密报？殿下究竟图什么？”
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那份密报救了顾家满门，也让顾家从此站在了宣帝的对立面。
他必须要弄清楚，眼前这个女人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齐明玉（秋水）看着顾西舟，忽然就笑了。
那笑意未达眼底，反而带着一股子彻骨的寒凉。
“图什么？”她轻声重复，而后抬起眼，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因为，他不是我的父皇。”
顾西舟瞳孔猛地一缩。
“他是我的，杀母仇人。”
这几个字，轻飘飘的，却像一道惊雷，在顾西舟的脑海里炸开。
他戎马倥偬，见惯了生死，心志早已坚如磐石，可这一刻，他竟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
皇家秘辛？！还是如此骇人听闻的秘辛？
他看着齐明玉。
她就那么平静地站着，脸上没有悲愤，没有怨怼，只有一片死寂。
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旧事。
可越是这样，就越让人心头发紧。
“我的母后，也就是大齐的先皇后娴皇后，曾有一位青梅竹马的恋人。后来她入宫为后，那人便成为侍卫一起入了宫。”
“不久后，娴皇后被诊出喜脉。宣帝龙颜大悦，可娴皇后却日渐憔悴。她知道，这个孩子，不是宣帝的。”
顾西舟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一个荒唐却又无比合理的猜测在他心中成形。
“我儿时的记忆里，母后总是郁郁寡欢，和宣帝的关系也一直很疏离。”
“日久天长，纸包不住火，宣帝是如何精明的一个人，他其实早就知道母后和那个侍卫的旧事。”齐明玉（秋水）的声音没有起伏，像是在背诵一段史书。
“为了保住和爱人唯一的血脉，也为了不让皇室蒙羞，母后选择了最极端的方式。她对外宣称，自己因为感染风寒导致身体孱弱。然后，她喝下了宣帝‘亲赐’的安神汤，一睡不醒。”
“母后死后，宣帝对外营造了自己深情不悔、痛失爱妻的假象，对内，却将所有知情的宫人灭口。他留下我一条命，不过是因为，他需要一个嫡出的公主来稳固自己的仁君形象，也需要一个棋子，在未来派上用场。”
齐明玉（秋水）冷笑一声。
“你该知道，作为大齐的长公主，能有什么用场吧？宣帝把我宠得无法无天，连我修建美男馆都默允，把一个公主养废，成为一个花瓶，好在将来必要的时候，利用联姻拉拢权臣或者是与邻国和亲。”
“呵，只可惜了，他没想到本宫忽然不按照他预设的套路来了，我拆了美男馆，还在朝堂上拿出了‘盐改’良策，一夜之间在民间口碑暴涨，以至于，他都不敢拿我去和邻国联姻了。”
“因为，他惧怕我的能量和势力！”
齐明玉（秋水）的眸子里燃出愤怒的火花。
“命运弄人，他随手找了个上官瑞打发我，不成想我将他高丽皇子的身份抖落了出来。本来，我和上官瑞的婚事十拿九稳是要黄了，谁知道他骨子里是个情种！”
齐明玉说完，终于抬眼看向顾西舟，那双漂亮的凤眸里，第一次透出了些许脆弱。
“顾将军，这就是所有的前因后果！”
“现在，你知道我图什么了吗？我图齐宣帝死。”
顾西舟彻底怔住了。
他终于明白，为何齐明玉在朝堂上，面对宣帝和上官瑞的联手逼迫，眼中没有半分情动，只有深深的厌恶与算计。
他也终于明白，她为何会选择暗中帮助顾家。
因为，他们有共同的敌人。
宣帝忌惮顾家功高盖主，早已动了杀心。
而她，身负血海深仇，蛰伏多年，只为一击致命。
她就这么……把性命攸关的秘密告诉了他？这个只见过几面的男人？
这份信任，重得烫手。
顾西舟昨夜心中那点因齐明玉而起的涟漪，此刻彻底掀起了波涛。
有震惊，有恍然，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心疼。
他无法想象，齐明玉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日日对着自己的杀母仇人，巧笑倩兮，唤他“父皇”。
【赌一把。顾西舟是顾家的未来，顾家忠烈，他的人品，值得信。更何况，我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帮我，就是帮他自己。】秋水在心中对自己说。
良久的沉默后，顾西舟终于松开了钳制她的手，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些许距离。
他郑重地抱拳，对着齐明玉，微微俯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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