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拱双手捧着象牙笏板,开始照本宣科,声音抑扬顿挫:
“伏惟,离重明而继照,既久协乎人心……(想那太阳离开中天又会再次普照,这早已符合百姓的期望……)”
他一口气引经据典,从去世的隆庆皇帝多么仁德,说到皇太子您多么聪明仁孝,最后归结到核心意思:
“……神器不可以无主,天位岂容于久虚!伏愿殿下俾九庙之神灵凭依有在,暨万方之黎庶利赖无疆!”
(……国家权柄不能没有主人,皇帝宝座岂能长久空置!恳请殿下为了列祖列宗有所依托,为了天下百姓有所依靠,早日登基!)
朱翊钧面无表情地听着,心思早就飘远了。
“啧,这就是隆庆六年六月初一,大明集团cEo推举大会第二次会议现场吗?”他心里吐槽!
“以高总为首的各路代表,正用最华丽的辞藻,催我赶紧上岗接手这个烂摊子。”
等那冗长的劝进表念完,他脸上才适时地露出些许符合年龄的悲伤,用一种像是背课文、没什么感情的语调回复:
“卿等为宗社至计,言益谆切。所闻之余,愈增哀痛,岂忍遽即大位?所请不允。”
(各位为了国家社稷考虑,话说得越来越恳切。我听了之后,更加悲痛,怎么忍心立刻就继承皇位呢?你们的请求,我不答应。)
他这是在刻意“藏拙”。
表现得聪明点没问题,但不能显得太过老成,这种棒读式的回答!
最符合一个被母亲和老师严格教导、勉强记住流程的“聪明小孩”人设。
“殿下三思啊!”次辅张居正紧接着出列,再次劝进,语气沉稳。
“心意已决!不必再劝!”朱翊钧把小胸膛一挺,语气显得格外“坚定”。
群辅高仪见状,按照剧本迈出一步,打了个圆场:“既然如此,社稷不可一日无主。
还请殿下先以嗣君身份临朝视政,暂且收敛哀痛,待日后再登大位。”
“视政可以,登基的事……以后再说!”朱翊钧“勉为其难”地退了一步。
“臣等再请殿下择日迁居乾清宫,以正皇城主位!”群臣再次叩首。乾清宫是皇帝的正式寝宫,搬进去象征意义重大。
“准了!让礼部选个好日子报上来。”朱翊钧点头同意。
这都是礼部早就定好的流程,君臣双方就像对台词一样,顺利地把过场走完了。
朱翊钧也没打算在这个时候搞什么“微操”。
他很清楚,在建立起自己的基本盘之前,这套礼仪形式本身就是他权力的重要来源和护身符,不能轻易破坏。
每一次“辞让”都有其实际的政治意义。
第一次在会极门,是向天下宣告国定嗣君;
这次在文华殿,则是确认了他“视政”的权力,并敲定了搬进皇帝宿舍的事,算是内外朝的一次权力界定。
等到下一次,他就可以“顺应民心”,名正言顺地坐上龙椅,自称“朕”了。
流程走完,朱翊钧偷偷动了动有点发酸的脖子。
这八岁小孩的身体,正襟危坐这么久,实在是种折磨。
很快,那些被拉来充场面的军民代表和低品级官员,如同退潮般陆陆续续退了出去。
大殿里顿时空旷了不少,只剩下六部九卿等核心重臣。
朱翊钧精神一振,明白重头戏要来了——这才是真正决定国家大事的“小会”。
他挺直腰板,想仔细听听这帮帝国精英如何议事。
可还没等他看清下面人的表情,两名小太监就抬着一扇精美的屏风,“吭哧吭哧”地放到了御案正前方,正好挡住了他的视线。
朱翊钧:“……”
他无奈地撇撇嘴,这就是所谓的“听政”——只能听个声,连人都看不清,更别提插嘴了。
刚才还享受着百官山呼,转眼发现自己在这核心会议上只是个“旁听生”,这落差,真是够大的。
司礼监掌印太监冯保,则站在屏风的侧面,一个既能听到殿内议论,又能与屏风后的朱翊钧沟通的位置。
他作为内相,是有资格参与议事的。
朱翊钧眼珠一转,故意用不大但足够清晰的声音向冯保提问,带着点孩子气的好奇:
“大伴,常朝是不是要品级够高才能来参加啊?”
冯保从屏风侧面挪近两步,躬身回答,语气带着教导的意味:“回殿下,常朝入廷议事的官员没有固定人数。
通常是内阁领班,有事需要哪个部衙门来商议、去办理,哪个部才来人。
尚书、侍郎直接过来都行,不单看品级。
要是涉及专门事务,有时候不入流的小官也能破格参会。”
“原来是这样。”朱翊钧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要不是有前身的记忆,他还以为上朝就跟电视剧里演的一样,底下黑压压站一片,皇帝喊“有事启奏,无事退朝”呢。
他瞥了一眼冯保,这老太监脸上平静无波,丝毫看不出刚刚才被自己敲打、损失了一个心腹的怨怼。
朱翊钧决定再给他颗“甜枣”,他伸手拽住冯保的衣袖,仰起小脸,眼神里带着点委屈和讨好,压低声音说:
“大伴,刚才那高拱太霸道了,凶得很!
本宫也是没办法,才让你受了委屈,你可别往心里去。”
政治嘛,该装嫩时就装嫩,不丢人。
得安抚住冯保,让他和高拱狗咬狗,别把火力吸引到自己身上。
前身被整得在灵前罚跪、被迫下罪己诏的经历,可是他的前车之鉴。
苦一苦冯保没问题,但仇恨值必须让高拱牢牢拉住。
冯保深深低下头,语气显得无比惶恐和忠诚:“殿下折煞老奴了!”然而在他低垂的眼眸里,一丝阴鸷飞快闪过。
朱翊钧又挥舞了一下小拳头,用自以为凶狠的语气低声补充道:“大伴你放心!
等本宫正式登基坐了殿,一定找机会给你出气,好好收拾那高拱!”
只见冯保抬起头时,眼眶里竟然泛起了晶莹的泪花,声音都带着哽咽:“殿下……您对老奴,真是……真是恩重如山啊!”
朱翊钧心里直呼好家伙:“这哭戏,秒杀前世多少小鲜肉啊!影帝级表演!”
两人各怀鬼胎,面上却是一副“主仆情深”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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