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狼谷口的硝烟尚未散尽,宇文化及勒马立于残雪之中,玄甲上的血珠冻成了暗红的冰粒。他望着汉军突围的方向,嘴角噙着一丝冷笑,忽然抬手:“不必追了。”
亲兵校尉催马上前:“将军,放虎归山……”
“虎?”宇文化及打断他,马鞭指向谷内尸骸,“不过是折了爪牙的困兽。传我将令,收拾战场,凡汉兵尸身首级,一概取下。”
鲜卑骑兵面面相觑,却不敢违令。刀斧起落间,断颈处的血沫溅在雪地上,融成一片片刺目的红。不到半日,谷口便堆起一座数丈高的土台,数千颗头颅层层叠叠,发髻散乱,双目圆睁,竟似仍在怒视苍天。宇文化及令人取来白幡,覆在首级堆外层,亲自提笔,蘸着未干的血写下“汉贼首级”四字,笔锋狰狞如鬼爪。
“竖此京观,让南来的汉兵瞧瞧,与我为敌的下场!”他拍了拍手,转身翻身上马,“去那献粮的鲜卑部落。”
黑风部落的毡帐本是炊烟不绝,此刻却成了人间炼狱。宇文化及的骑兵如狼入羊群,老弱被驱入最大的营帐,火把掷入时,帐布瞬间燃起烈焰,惨叫声从帐内传出,又被马蹄声碾碎。妇孺奔逃,却被铁蹄追上,骨骼碎裂声混着孩童啼哭,在雪原上回荡。
一个鲜卑少年藏在柴堆后,透过缝隙望见父亲被长矛刺穿,母亲抱着幼弟被马踏倒。他死死咬住嘴唇,血腥味在舌尖弥漫,直到骑兵离去,才敢爬出柴堆,望着化为焦土的家园,眼中淌出血泪。
三日后,汉军大营。
败兵被搀扶着进帐,战袍撕裂处露出狰狞的伤口,他刚跪下便泣不成声:“陛下……谷口……谷口堆着咱们弟兄的脑袋……白幡上写着……”
话未说完,帐外忽然传来哭嚎。那鲜卑少年匍匐在地,身上裹着烧焦的破布,爬到帐门便力竭倒地,用生硬的汉话反复哭喊:“黑风部……全死了……烧了……踏碎了……”
帐内瞬间死寂。
关银屏猛地站起,腰间佩剑“呛啷”出鞘,寒光映着她涨红的脸:“宇文化及匹夫!敢如此残害忠勇、屠戮无辜!此獠不除,何以为汉!”话音未落,已提剑向帐外冲去。
“站住。”
刘禅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刺骨的寒意。他抬手按住关银屏的剑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你要去哪?”
“杀出去!荡平那贼营!”关银屏手腕用力,却被按得纹丝不动。
“他正盼着你去。”刘禅松开手,目光扫过帐内,“宇文化及屠戮立威,就是要激我军失智。此时出战,恰中其下怀。”
“陛下!”张苞猛地一拍案几,坚硬的案角竟被他拍得碎裂,木屑飞溅,“弟兄们的头颅被堆成京观,百姓遭此横祸,再按兵不动,军心必散!末将愿领本部兵马,誓破贼营!”
关兴捂着左臂的箭伤,伤口因激动而渗出血迹,染红了包扎的布条。他额头青筋暴起,声音沙哑如磨石:“纵使有诈,也需杀退此獠!否则京观在前,我军将士抬不起头,再无战心!”
“关将军说得对!”
“请陛下下令出战!”
帐内众将纷纷站起,甲胄碰撞声、请战声如雷贯耳。魏延按剑立于角落,战袍上的焦痕仍在,他垂着眼,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忽然瓮声瓮气地开口:“末将贪功致败,愿为先锋,戴罪立功。”
刘禅端坐案后,手指轻叩案面,笃、笃、笃的声响在喧嚣中格外清晰。他目光缓缓扫过众人:关银屏怒目圆睁,握剑的手微微颤抖;张苞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关兴脸色苍白,却眼神如炬;魏延垂首,耳尖却微微泛红……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他身上,帐内的喧嚣渐渐平息,只剩呼吸声与那叩击声交织。
良久,刘禅仍未言语。帐外的风卷着雪粒打在帐幕上,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在催促,又似在叹息。那座京观如同一根毒刺,扎在每个汉军将士的心头,而帐内的沉默,正让这根刺越扎越深。
忽然,帐门被轻轻掀开,诸葛亮手持羽扇,缓步走入。他目光扫过帐内众人的神色,羽扇轻摇,带起一阵微风:“诸位稍安。”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诸葛亮走到帐中,对着刘禅躬身一礼,随即转向众将:“宇文化及此举,看似凶悍,实则外强中干。其部多为强征的鲜卑部落兵,本就心怀怨怼,不过是被他以武力胁迫罢了。”
张苞皱眉:“军师此言何意?难道眼睁睁看着弟兄们受此奇辱?”
“非也。”诸葛亮羽扇指向帐外,“硬拼则正中其计,若换一种法子——派小队袭扰其粮道,使其首尾不能相顾,不出旬日,其部必生内乱。”
帐内众人闻言,皆露思索之色。关兴抚着伤口,沉吟道:“粮道一乱,军心自散,此计可行。只是……袭扰需得其人,既要精于奔袭,又需知进退,不可恋战。”
刘禅颔首,目光在帐内逡巡:“确需一员知兵善战、沉稳果决之将。”
话音未落,一人跨步出列,甲胄碰撞发出铿锵之声:“末将邓艾,愿领千人,昼伏夜出,保能扰得敌军不得安宁!”
邓艾身形不高,却腰杆笔直,双目炯炯有神。刘禅凝视着他,缓缓开口:“邓将军可有把握?”
“有!”邓艾抱拳,声如金石,“末将愿立军令状!”
“不必。”刘禅摇头,语气郑重,“记住,只烧其粮,不与硬战。每次得手便走,且需留下三成粮草,使其疑我有伏,不敢倾力追击。”
邓艾眼中闪过一丝明悟,重重点头:“末将谨记!”
三日后,夜。
邓艾率千人潜行至敌军粮营附近。月光透过云层,洒在雪原上,映出粮营的轮廓。守粮兵多为鲜卑人,缩在帐内烤火,偶尔传出几句含混的鲜卑语,夹杂着咳嗽声。
邓艾打了个手势,五十名死士猫腰潜行,如狸猫般靠近粮车。他们腰间都系着浸了火油的麻布,手中握着燧石。
“点火!”
随着邓艾一声低喝,五十道火光同时亮起,迅速引燃了十车粮草。火光冲天而起,照亮了半边夜空。死士们齐声呼喊:“汉军主力在此!烧光贼粮!”
帐内的鲜卑守兵顿时慌了神,纷纷涌出帐外,却见火光熊熊,不知来了多少汉军,吓得魂飞魄散,四散奔逃。
“撤!”邓艾见火势已起,立刻下令。千人小队如潮水般退去,动作迅捷,竟未留下一丝痕迹。
宇文化及闻报,亲率亲兵赶来查看。只见十车粮草化为灰烬,余粮却完好无损,空气中弥漫着焦糊味与未燃尽的粮草气息。他眉头紧锁,盯着那片狼藉,忽然冷笑:“好个疑兵之计。”
亲兵校尉请命:“将军,末将愿率部追击!”
“不必。”宇文化及摆手,“此乃诱敌之计,若追,必中埋伏。传令下去,加强戒备,不必追击。”
如此往复五日,邓艾每日夜间都率军袭扰,或烧十车,或焚五车,每次都呼喊“主力在此”,却从不恋战,一击即退。宇文化及部众被折腾得寝食难安,白日提心吊胆,夜间不敢深睡,稍有风吹草动便以为汉军来袭。
鲜卑兵怨声载道,私下里议论纷纷。
“这日子没法过了!粮食天天被烧,迟早要饿死!”
“宇文化及只知杀人,根本不管咱们死活!”
“不如趁夜逃走,回草原去!”
几日后,果然有一小股鲜卑兵趁夜逃走,却被巡逻队抓获。宇文化及震怒,将其斩首示众,首级悬于营门。
然而,这杀鸡儆猴之举并未起到震慑作用,反而让更多鲜卑兵心生恐惧与怨恨。营内的气氛越发压抑,如同一个即将爆炸的火药桶,只缺一点火星。
宇文化及立于帐外,望着营内稀疏的灯火,眉头拧成了疙瘩。他知道,再这样下去,不等汉军来攻,自己的部众就要先散了。
“成都何在?”他忽然喝道。
帐后传来少年清亮的应声:“孩儿在!”
只见一年约十六的少年走出,身披亮银甲,手提一柄鎏金镗,面如冠玉,眼神却带着与年龄不符的狠厉。正是宇文化及之子,宇文成都。
“明日,你出营挑战。”宇文化及盯着儿子,“杀几个汉将,提振士气!”
宇文成都挺了挺胸膛,鎏金镗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孩儿遵命!定要让汉军知道,我宇文家的厉害!”
夜风吹过营寨,带着粮草燃烧后的焦糊味,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躁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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