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艺术学院的陶艺工坊今日格外安静。不是那种空无一人的寂静,而是所有物质都屏住呼吸的凝滞——虚粒子停止了涨落,时空纤维绷直如弦,连光线都凝固成可供雕刻的琉璃柱。苏璃坐在工坊中央的星辰转盘前,转盘上摊着一团不断变幻形态的虚粒子泥。
“今日教塑像。”她指尖轻点虚粒子泥,泥团表面漾开涟漪,映出亿万张面容的倒影——那是宇宙所有文明对“创世神”的想象图腾:有的画成多头多臂的法则集合体,有的塑成慈眉善目的老妪,最离谱的是某个机械文明,把苏璃设计成会发射教育光波的立方体。
萧珩正在整理历代神像的失败案例,光页上满是扭曲的雕塑照片:“监理神统计,错误率99.7%。最接近的一尊,也把您的眼尾泪痣雕成了黑洞。”
“所以得从头教。”苏璃抬眼看向工坊里的学生们。除了幼神班的老面孔,今天还多了些特殊学员——那些在因果链编织课上表现良好的文明代表,此刻正用它们新长出的有机手(或机械拟手)紧张地摆弄工具。
国师果挤在最前面,怀里抱着那件和解小马甲,马甲口袋里塞满他收集的“教学材料”:从熵增沙漏刮下的时间粉末,概率云涂色书掉落的色渣,甚至还有一缕从黑洞滑梯里偷捞的、属于熊神乌拉诺重生前的怨念丝。
“主题是‘母亲’。”苏璃说这话时,工坊里的温度微妙地升高了三度。不是物理上的升温,而是某种情感共鸣引发的法则波动。“用你们心中的形象塑。”
她示范性地抓起一团虚粒子泥。泥在她掌心自动分离,一部分保持原态作为基底,一部分升华成记忆片段——那是她从不同文明采集的“母爱认知”:某个碳基文明母亲哺乳时的体温数据,某个硅基文明母机孵化子单元时的能量曲线,甚至还有星云孕育恒星时的引力脉动。
“虚粒子承载无限可能,”她将记忆片段揉进泥中,“但需要媒介来固化形态。”
说着,她指尖划过自己眼角。不是真的划伤,而是从三百年的记忆里提取了一滴泪——不是悲伤的泪,是宸妃时期,她第一次成功复原失传古谱时,那种混杂着骄傲与怀念的湿润。
泪珠坠入泥团。
“滋——”
虚粒子泥瞬间活了过来。它不再是混沌的无形物,而是开始自我塑形:先勾勒出柔和的颧骨线条,再雕琢微微上挑的眼尾,鼻梁的弧度恰好在威严与温柔间取得平衡。最神奇的是唇形——嘴角天然上翘,仿佛随时要说出“本宫准了”,却又隐含着一丝“敢捣乱试试”的警告。
塑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完成。当最后一缕发丝(由凝固的星光编织)贴合在肩头时,工坊里所有学生倒吸一口冷气。
那根本不是他们想象中的“创世神母亲”。
那是一位宫装女子,坐在锦鲤池边的太湖石上,赤足浸在水中,手中拈着半颗荔枝。她没看镜头(如果时空算镜头的话),而是侧首望着池中某条特别胖的锦鲤,眼神里满是“你再吃就游不动了”的宠溺责备。
可就是这样一尊看似随意的塑像,周身却流淌着让所有生命本能敬畏的气息——不是恐惧,是孩子面对母亲时,那种“我知道您爱我,但我也知道您真会揍我”的微妙战栗。
“该你们了。”苏璃将塑像轻轻放在转盘中央,“记住,不像不给饭。”
国师果第一个动手。他掏出所有收集的材料,一股脑儿揉进虚粒子泥。熵增粉末让泥团自带时间流逝感,概率云色渣染出变幻的裙摆色泽,熊神怨念丝……呃,他本意是想塑造“严厉”的部分,但怨念丝一入泥就造反了。
孩子手忙脚乱地想补救,结果越捏越糟。虚粒子泥在他掌心不断变形:时而变成苏璃烤方程饼时烟熏火燎的侧影,时而变成她倒转熵增沙漏时面无表情的瞬间,最后定格在——
一张暴怒的脸。
不是寻常生气,是宇宙级暴怒。眉峰如断裂的星轨般扬起,眼瞳深处炸开超新星爆发似的金红色,连发丝都根根直立成法则之矛的形态。最可怕的是嘴角——那不是怒吼的弧度,而是极度愤怒到极致后,反而抿成一条平静的、预示毁灭的直线。
国师果吓得手一抖,塑像脱手飞出。
“不——”
工坊里所有人都想阻止,但晚了。塑像撞穿维度屏障,直接投影到宇宙公共频道。那不是简单的影像传播,而是虚粒子泥自带的“情感辐射”。
兆亿文明,在同一秒,看见了创世神的暴怒脸。
星际法庭的法官正在审案,看见投影瞬间跪了,法槌掉下来砸碎了自己的脚。
刚签完《不作死公约》的逆熵神教(现顺天农庄)全体成员正在插秧,抬头一看,秧苗全吓成了垂直生长。
那些被彩虹茧改造过的文明,新生的色彩感知系统过载,集体看见世界变成“暴怒金红”单色调。
连正在对弈的铁爪帝国和暗影吞噬者指挥官,棋子都吓成了粉末。
全宇宙,寂静了三秒。
然后——
“呜哇——”
第一个哭的是某个新生婴儿文明,它们刚学会感知情绪。
紧接着,连锁反应爆发。机械文明溢出冷却液(它们的哭泣方式),能量生命体亮度骤降80%,硅基生物集体分泌悔恨黏液……宇宙公共频道的信号流瞬间被哭声淹没,数据量庞大到撑爆了三个备用维度。
工坊里,国师果脸色惨白,眼泪哗哗地流:“我、我不是故意的……”
苏璃却笑了。
不是暴怒的笑,是那种“这小崽子真能折腾”的无奈好笑。她伸手,隔空抓回那尊暴怒塑像。塑像在她掌心缩小,最后变成个钥匙扣大小。
“捏得……”她端详着那张暴怒脸,“还挺传神。”
“可、可它们都哭了……”国师果抽噎。
“哭就哭吧。”苏璃将小塑像挂在自己腰带上,“让它们记住,本宫不是只会发金箔的圣诞老人。”
她起身,走到工坊的扩音器前,清了清嗓子。
全宇宙的哭声瞬间停止,只剩抽噎。
“都看见了?”她声音平静。
频道里传来亿万文明颤抖的“是”。
“记住了?”
“记住了……”
“记住就好。”她顿了顿,“现在,每人捏一尊我的塑像。要求:不能捏暴怒脸,要捏你们希望我是什么样。”
她补充:“捏得像的,明天多领一份方程饼。”
频道里沉默片刻,然后爆发出疯狂的翻找声——所有文明都在找虚粒子泥的替代品。
一小时后,宇宙公共频道被塑像照片刷屏。
有趣的是,几乎没有重复的。
有的文明捏了苏璃教编织时的耐心侧影,有的捏了她喂国师果吃饼时偷偷擦他嘴角的小动作,有的甚至捏了她闭目听盐晶摇铃时,那抹无人得见的温柔。
最让苏璃怔住的,是某个曾被黑洞滑梯惩罚过的文明献上的塑像。
那是个很小的、陶土质地的作品,手法稚拙。塑像中,她穿着简单的布衣,坐在门槛上,手中不是权杖,而是……一根正在编织的因果线。身边围着几个小泥人,有熊神婴儿版的乌拉诺,有刚学会涂色的单色文明孩子,还有国师果。
标题是:《我们的母亲,在教我们长大》。
塑像底座刻着行小字:“虽然您生气时很可怕,但我们知道,您从未放弃过任何一个孩子。”
苏璃看着那尊塑像,很久没说话。
最后,她将它放在工坊最显眼的展柜里,和那尊宫装女子塑像并排。
夜深时,她独自坐在展柜前。萧珩悄然走近,将一杯温好的荔枝露放在她手边。
“那滴泪,”他低声问,“是故意让国师果拿到的?”
苏璃摩挲着腰间的暴怒脸钥匙扣:“不然呢?虚粒子泥没有媒介,怎么可能塑出有形之物。”
她抬眼看他:“本宫得让它们知道,慈母手中线,有时候也会变成教训的鞭子。”
窗外,盐晶摇铃轻响。铃声荡过星海,拂过兆亿文明那些新塑的神像。
所有塑像,无论形态如何,眼角都凝着一滴小小的、晶莹的虚粒子泪。
那是苏璃最后添加的——不是悲伤,是承诺。
承诺永远注视,永远管教,永远不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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