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檀密匣重重地落在丞相府书房的紫檀木案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回响,震得案头笔架上的狼毫微微颤动。匣子一角破损处的焦黑和内部隐隐透出的暗红流光,无声诉说着一路的血雨腥风。
林文渊端坐案后,一身深紫色仙鹤补子官袍,衬得他面如冠玉,眉宇间却凝着深重的疲惫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焦灼。他并未急于触碰那散发着危险气息的密匣,目光先扫过风尘仆仆、脸上带着新添伤疤的林溪,再落到被沈砚和墨鸦小心翼翼抬入、安置在软榻上昏迷不醒的青鸾身上。
青鸾的面色如同金纸,呼吸微弱得几乎断绝,肩胛处的伤口虽被沈砚紧急处理过,用洁净的白纱裹紧,但依旧有丝丝缕缕不祥的乌黑气息透出,伴随着一股刺骨的寒意弥漫开来。那寒意仿佛活物,带着一种暴戾的侵蚀感,让靠近的人都忍不住打寒颤。
“青鸾姑娘如何?”林文渊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沙哑,目光紧锁在青鸾毫无生气的脸上。
沈砚眉宇间忧色深重,指尖一直搭在青鸾腕脉上,温润平和的真气源源不断地输入,如同涓涓细流艰难地对抗着那盘踞心脉的阴寒暴戾之毒。“四哥的‘百草辟毒丹’吊住了性命,但这毒素极其诡异阴毒,如同附骨之疽,盘踞心脉与伤口深处,彼此呼应,形成一种诡异的平衡,反而更加顽固难缠。我与墨鸦联手,也只能暂时压制其蔓延之势,无法根除。”他抬起头,看向林文渊,眼中带着医者面对绝症的沉重,“毒性复杂,寒中蕴热,暴戾难驯。需四哥亲至,以他的‘九转金针’配合独门化毒散,或有一线希望。”
林文渊的目光猛地一沉,如同寒潭深水。他转向墨鸦,无声地递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墨鸦立刻上前一步,单膝点地,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启禀相爷,落鹰峡遭遇黑水影卫‘无面’率精锐伏击。对方目标明确,便是这密匣。青鸾姑娘为护密匣,硬接无面全力一掌,掌力蕴含奇寒剧毒,兼有无面那柄诡异弯刀留下的伤口,毒气随掌力刀气直侵脏腑。属下等拼死突围,斩杀影卫十三人,但未能留下无面。此外…”他顿了顿,从怀中取出一方素帕,小心展开,露出里面几块沾染泥土的、边缘锐利的玉白色碎片,“在峡谷一处废弃的捕兽陷阱附近,发现了这个。”
林文渊的目光落在那玉珏碎片上,瞳孔骤然收缩。那玉质温润,即使破碎也难掩其精良雕工,一角残留的蟠龙纹饰异常眼熟。他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光滑的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深邃的眼眸中风云变幻,过往的记忆碎片与眼前的线索激烈碰撞。当听到林溪补充,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说出关于萧彻可能未死的惊悚猜测时——
笃!
敲击桌面的手指猛地一顿!那一声轻响在骤然死寂的书房内,如同惊雷炸响!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成了沉重的铅块,沉沉地压在每个人的胸口,令人窒息。烛火不安地跳跃着,在墙壁上投下扭曲晃动的巨大阴影。
“大哥…”林溪看着兄长骤然变得无比凝重、甚至透出一丝难以置信惊骇的脸色,心头的不安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疯狂滋长,缠绕收紧,“那玉珏…绝不会错!当年在青石村后山,我亲手砸碎了它,深埋在那个陷阱里!除非…”
“除非有人挖开了那个陷阱,带走了他。”林文渊的声音冰冷,如同淬了万载寒冰,每一个字都带着刺骨的寒意,“或者…他自己爬了出来。”他缓缓抬起眼,目光锐利如刀,扫过墨鸦和林溪,“鬼面狼…无面…影卫不惜动用刺杀第一人也要截杀你、夺取密匣…这绝非巧合。他们想掩盖什么?或者…想从这匣子里得到什么?”
他的目光终于如同实质般落在那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紫檀密匣上,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将它洞穿:“陛下密旨,此匣由我亲启。墨鸦。”
“在!”墨鸦肃然上前,屏息凝神。
“按‘玄’字密匣规程,解除机关。”林文渊沉声下令,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
墨鸦点头,神情瞬间变得无比专注,仿佛天地间只剩下眼前这个匣子。他双手如同穿花蝴蝶,又似灵蛇吐信,在密匣表面几处极其细微、几乎与檀木纹路融为一体的凸起和凹陷上快速而精准地按压、旋转、推移。动作繁复玄奥,带着某种奇特的韵律,每一次触碰都轻若鸿毛,却又蕴含着某种精准的力量。随着他的动作,密匣内部传来细微而清晰的机括咬合、齿轮转动的咔哒声,破损处透出的暗红流光也如同被驯服的野兽,渐渐稳定、黯淡下去,最终归于沉寂。
“咔哒!”
一声清脆却仿佛敲在人心上的轻响。
密匣如同沉睡的莲花被唤醒,顶部精巧的盖板无声地向四周裂开、翻转,露出了里面静静躺着的物件——
并非预想中的军情奏报、山川地图或是秘信诏书。映入眼帘的,是一块巴掌大小、颜色漆黑如墨、仿佛能吞噬所有光线的奇异令牌!令牌非金非玉,材质不明,触手冰凉刺骨,那股寒意直透骨髓。表面没有任何繁复的纹饰,光滑幽暗,只在最中心的位置,用极其古老、如同被火焰灼烧烙印下的暗红色线条,勾勒出一个奇异的、形似盘踞扭曲的巨龙的符文!那符文透着难以言喻的凶戾与死寂。更令人心悸的是,令牌边缘,残留着几道深刻的、不规则的爪痕,如同被某种恐怖凶兽的利齿撕咬过,爪痕深处同样泛着隐隐的暗红光泽!
“这是…?”林溪惊疑不定,从那令牌上传来的冰冷死寂气息让她本能地感到排斥和心悸。
“‘葬龙令’!”林文渊瞳孔骤缩,倒吸一口凉气,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无法掩饰的、近乎失态的震惊!他猛地站起身,一步跨到案前,一把抓起那冰冷的令牌。令牌入手瞬间,一股更加强烈的阴寒与狂暴气息顺着指尖涌入,让他心神都为之一凛。他指尖拂过那暗红的、仿佛有生命般微微搏动的龙形符文,又仔细摩挲着边缘那狰狞的爪痕,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沉重,仿佛从历史的尘埃中挖掘出禁忌的真相,“传说中开启葬龙山脉核心秘境的钥匙…竟然真的存在!而且…边缘这爪痕…这气息…是‘深渊魔龙’留下的?!难道那些荒诞不经的传说…是真的?葬龙山脉深处…真的封印着上古的恐怖魔物?”
他猛地抬头,看向林溪,目光灼灼,如同两道实质的闪电:“溪儿!当年那老人给你的乌木牌呢?快!立刻拿出来!”
林溪心头剧震,毫不迟疑地从怀中贴身之处取出那枚温热的乌木牌。就在乌木牌暴露在书房空气中,与那冰冷的葬龙令处于同一空间的瞬间——
“嗡——!”
异变陡生!
林溪手中的乌木牌仿佛从沉睡中被惊醒的圣兽,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热!温润的木质表面骤然亮起无数道繁复玄奥、流淌不息的金色纹路!金光如潮水般涌动,一股温和、磅礴、充满守护与净化意志的气息轰然扩散!
几乎在同一刹那,林文渊手中那冰冷的葬龙令也仿佛受到了致命的挑衅与吸引,中心那暗红色的龙形符文猛地亮起,如同地狱深处燃烧的污秽之血!一股冰冷、死寂、却又隐含无尽狂暴与毁灭欲望的气息如同黑色的潮汐般汹涌而出!
两股截然不同、本源相斥却又在冥冥中存在着某种古老联系的气息——乌牌的金色守护净化之力与葬龙令的暗红毁灭魔息——在狭窄的书房内轰然碰撞、激荡、绞杀!
无形的气浪以两件物品为中心猛地炸开!案上的文书被吹得哗啦作响,烛火疯狂摇曳,几乎熄灭!沈砚和墨鸦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运功抵抗这股源自上古的威压碰撞!
林溪感觉手中的乌木牌剧烈震颤,发出低沉而威严的嗡鸣,仿佛在兴奋地咆哮,又仿佛在发出最严厉的警告!那滚烫的温度几乎让她握持不住!而林文渊手中的葬龙令,则如同一条被激怒的毒龙,在他掌心不安地疯狂跳动,边缘的爪痕处暗红光芒吞吐不定,散发出更浓烈的凶煞之气!一股冰冷的抗拒和狂暴的吞噬欲望顺着林文渊的手臂向上蔓延,让他脸色微变,不得不运起深厚的内力强行压制。
“钥匙…与…锁?!”林文渊死死盯着手中躁动不安、仿佛要择人而噬的葬龙令,再看向林溪手中金光四射、嗡鸣不止的乌木牌,一个更加惊人、足以颠覆认知的念头如同九天惊雷般在他脑海中炸响!“难道…这看似不起眼的乌木牌…才是真正控制或封印的核心?!葬龙令…只是开启那毁灭门户的引子?!”
他猛地看向林溪,眼神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急迫与如山岳般的凝重,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溪儿!这块乌牌,绝不仅仅是信物!它隐藏的秘密,关乎葬龙山脉的存亡,更关乎我昭明国运的根基!鬼面狼、萧彻、黑水影卫…他们处心积虑的目标,恐怕最终都指向它!此事,已远超江湖仇杀,乃动摇国本、倾覆山河之争!”
书房内,只剩下烛火噼啪的燃烧声和两件上古奇物彼此对抗发出的低沉嗡鸣,如同远古战场的回响,预示着更加汹涌的暗流与无法逃避的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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