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清华脸上绽出了笑靥,道:“好,你既答应了,我再跟你说一件事。”徐炎奇道:“还有什么事?”
范清华道:“我想让你当白马刀门的掌门。”
徐炎一听,几乎惊掉下巴,腾地站起,“什么?让我当掌门?你不是开玩笑的吧。”范清华却半点没有玩笑的意思,“你听我说,你来之前,我心中反复想过了,这泰山咱们既然来了,纵然盟主没咱的指望,可哪怕是为了死去的爹爹,也不能让旁人把白马刀门小瞧了。只是如今爹爹死了,咱们群龙无首,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总不能老这么一盘散沙下去。”
徐炎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不行,不行,这绝对不行。我入门才几天,论武功、论资历,上面还有三位师兄呢,怎么也轮不到我啊。”范清华道:“二师兄和三师兄你也看见了,有哪个是能成气候的?要是交到他们手里,才真是毁了白马刀门。你虽然入门晚,武功也还不如他们,可你天资好,肯用功,假以时日,武功必有大成,就是超过我爹也说不定。更难得你有赤子之心侠义心肠,为人做事处处都有爹爹的风范,这更是他们俩比不了的。你来做爹的传人,是再合适不过的了。”徐炎道:“可是,不还有大师兄吗?”范清华叹道:“唉,大师兄的确是个合适的人选,可是这些年他也不知道被师父派去做什么了,这么多年我也只见他回来过两次,眼下又到哪里去找他?何况,至多十年之后,你的成就也必能在他之上。”
徐炎听了叹了口气,这也正是他自己犯愁的,大师兄马宝若在,不但白马刀门有了倚靠,连压在他心头的那件大事也有了着落,可现在四海茫茫,却哪里有他的踪影?师父的托付尚未办妥,眼下范清华又要将白马刀门这副重担交在自己肩上,徐炎顿觉有些被压得喘不过气来,只是摇头:“别的不说,就是二师兄和三师兄,他们怎可能服我?这事行不通。”
范清华道:“他们那里我方才已经跟他们说了,虽说他们还是想不通,等我回去再跟他们晓以利害,为了本门兴衰,他们会顾全大局的。”徐炎恍然而悟,道:“难怪来之前见到两位师兄,他们看到我脸色那么难看,必定是为了这事了?”范清华点头道:“他们老是在一旁纠缠,还喋喋不休的,让我不得安静,我想到这事,索性就跟他们直说了。”苦笑了一下,“谁知事情没说成,倒把他们说走了。”徐炎道:“这不意外,如果他们坚持不肯,你又能如何?”
范清华目注眼前的巍巍高山,幽然道:“若真是那样,也绝不能让白马刀门落到他们手里,你坐下来,我跟你说另外一件事。”徐炎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见她郑重其事的样子,依言又坐到了她身边。
范清华道:“爹爹平生有两件信物,一个是他的寒渊宝刀,这是本门用以传承掌门之位的,可惜现在不知遗失到哪里去了。”虽然已经料到,但徐炎心中还是闪过一丝慌张,忙问:“那另一件呢?”范清华从怀中拿那块虎头刀扣,“就是这个。”徐炎认得正是师父临终前交给他,用以证明他身份的信物,惊讶道:“是它?这又代表什么?”范清华道:“如果说宝刀是师门的信物,那这只刀扣,就是我家的传家之宝,凭它就可承继范家的家业。想当初,爹爹就是从娘的手中接过它,继承了外公的衣钵的。当然,那个时候,它还是一把完整的刀。”
徐炎吃惊道:“你是说,这白马刀门原本不是范家的?”范清华知道他会惊讶,又道:“听我慢慢给你说,白马刀门原本在江湖上,虽有些名气,但跟天南派那种大派没法比的,那时候掌门还是我外公,外公膝下只有我娘一个女儿。在娘三岁那年,外公从门口救了一个昏倒的男孩,就是我爹爹了。后来才知道爹爹家是世袭军户,爷爷战死在了沙场,朝廷要让爹爹顶缺,奶奶就带着爹爹逃了出来,宁肯流浪受苦,也绝不让他再去沙场上当冤魂。那时爹爹才八岁,可已是分外懂事,每天靠着家学过的一点粗浅功夫卖艺,赚点可怜的打赏,支撑母子俩的活路。那天他让奶奶在城外破庙中等他,自己出来卖艺,可半天没人搭理,回去的路上经过我家门前,就饿晕了。外公见他可怜,就收留了他,还去城外破庙接回了奶奶。再后来嘛,”说到这里,范清华脸上不觉洋溢起自豪之情,“爹爹也真是天生练武术的苗子,短短几年功夫,不但把外公传授的武功学的精通,时日一长,竟能在与外公过招时占得上风。再加上他为人忠厚侠义,任劳肯干,等到二十多岁时,不但武功在同门中鹤立鸡群,还帮外公把门内门外的事务打理地井井有条,白马刀门出现了从未有过的兴旺景象,最终历尽几十年艰辛,直至将这么个二流小门派发扬光大,成了能与天南派、太极宫分庭抗礼的江湖大派。”
徐炎听得心驰神往,对师父的崇敬之情不觉又增几分。
范清华又道:“鹿川范家虽比不得泰山谷家那样富甲四海声震天下,但在江湖上也算有头有脸的,当不会辱没了你。”说着将刀扣交在徐炎手上,双颊微红,“现在,你把它收好。”徐炎此时的惊讶只比适才要他当掌门时更甚,结结巴巴道:“这……这怎么行,如此贵重的东西,自然该你收好啊。”范清华嘟嘴,微嗔道:“你难道还不明白我的心吗,我爹娘都已不在了,我是他们唯一的女儿,范家的家业,自然全部都是你的。”徐炎自然明白,只觉世间一切的言语,都不足以说尽他此时心中的情意,郑重将刀扣接下,道:“好,我一定全力看护好它。”
范清华脸上这才露出笑容,道:“按说本门掌门都需以‘寒渊’为信物,可现在既然宝刀已失,谁也没办法,他们若不答应你做掌门,大不了分道扬镳。可是,江湖上绝不会承认他们为白马刀门的正统。”徐炎奇道:“为什么?他们不都是深得师父真传吗?”范清华道:“爹爹的精妙武功是不少,但真正让他傲视武林的,是一门他自创的绝世刀法。这刀法世上没有人见过,连知道的人都很少。”徐炎道:“连师兄他们都没见过吗?”范清华道:“他们最多只听过名字,别说他们了,就连我也没亲眼见爹爹使过。”
“你都没见过?”
范清华道:“你不知道,爹爹在江湖上除了‘四海游龙’,还有一个外号,叫‘冷面三刀’,是那些邪魔黑道的人给他起的。”徐炎道:“‘冷面三刀?’这是什么意思?”范清华道:“‘冷面’是说他对所有恶人都冷酷无情,恶人听了他的名字就害怕。‘三刀’说的就是他这门绝学,任你武功再高、再凶悍的恶人,都会在三招之内死在他刀下。说没人见过这刀法,并不是真没人见过,而是见过的人都死了。”
徐炎感佩道:“世上竟有如此厉害的武功。”范清华道:“这刀法是爹爹倾注了毕生心血所创。只有习得这门绝艺的人,才算是真正承继爹爹的衣钵。”徐炎道:“可是你说,这刀法世上已没人见过,师父已死,又怎么去学?”范清华一笑道:“我虽没亲眼见过,可爹爹生前曾留下刀法的秘笈,世上只有我知道。只等回到鹿川,我就把他交给你。”徐炎此时才算彻底明白范清华的意思,一想到她竟然对他如此倾心托付,又为了他考虑的如此周到,深情道:“你都愿意为我这么做,我还能再说什么呢?我只是,只是怕自己做不好,辜负了你,辜负了师父。”范清华道:“不,我相信你,就像我从小就相信爹爹一样。”
徐炎未想到师父小时也有这么坎坷的经历,不禁对他更是敬佩。范清华又道:“外公外婆越看他越觉得喜欢,所以,就把娘许配给了他,娘自小身子弱,也没学过武,自然也就是把满门兴衰交托给他了。”徐炎道:“想必师娘与师父青梅竹马,也早已与师父情投意合了是吧。”范清华笑道:“你怎么知道?”徐炎道:“就是想的,我想像师父这样的好男儿,换我是个女孩子,我也会喜欢的。”
范清华听他称赞父亲,心中自然开心,朝他嫣然一笑,又道:“再后来,你也应该能想到了,外公外婆相继去世,爹爹便接掌了白马刀门。几十年间,不但将本门武功发扬光大,还让白马刀门成了江湖上数得着的大派,虽比不得太极门跟天南派桃李满园,可江湖上提起我们,也都敬畏三分的。”一边说着,自豪之情,溢于言表。
徐炎感慨道:“师父总是说江大侠是武林中百年难遇的奇才,听你这么说,师父其实比他也不差。”范清华道:“这些我也都是从小听娘说的,听了不知多少遍,我都听得烦了,可娘每一次跟我说起爹的事,都是自豪的不行。”说到这里,目注徐炎道:“不管是为人,还是学武的天分,你处处跟爹爹很像,甚至就,就跟娘说的他年轻时候一个样,这就是我相信你的原因,爹爹能做到的事,你也一定能做到。”
想起师父,徐炎心中也是豪气顿生,道:“你放心,当初拜师……不,从我小时候第一次见到师父起,我就发誓一定毕生以师父为楷模,我不敢奢望能成为像他那样的高手,可我一定能像他一样行侠仗义的热血男儿。”范清华甚是欣慰,道:“这就是了。其实江湖中人敬重我爹,并不是为他武功高,而是因为他这么多年锄强扶弱急人之难,帮了不知多少人,大家敬的是他的人品。江湖上提起他和谷老爷子的时候,都说谷老爷子是当今武林的孟尝君,而爹爹就是当今武林的及时雨。爹这个人平生并不爱虚名的,可每每听到别人这样评说,却也是很高兴。他生前常说,学武之人先立德,武德既立,武道才会有大成。”
徐炎深以为然,“岂止学武,世间万事万物都应是这个样子的,德若不立,就像大树没有根,做什么也难成大气候的。”范清华笑道:“所以我就说你们俩真的很像嘛。”徐炎也道:“我这人平时也不大爱虚名的,但听你夸我跟师父像,心里也是高兴的。”范清华嘟嘴道:“你还真会顺杆往上爬。”徐炎笑道:“我说的是真的。”
范清华道:“我知道。”忽的一拍手,“你看我,啰嗦了这么多,还没跟你说那武功的事呢。”徐炎摆手道:“这事不急,等这里的事了了,再慢慢说也不迟,阿宁还在那边等着,又该等着急了。”范清华哑然失笑,“你怎么又让人等着?快走吧,我跟你一起去。”徐炎道:“本不该让他这么等着的,只是我还有点事要他和我一起去。”
“什么事?”范清华问。
徐炎显得有些顾虑,微一犹豫道:“我也正想跟你说,你能陪我去找一下谷姑娘吗?”范清华知道他在顾虑什么,但还是有些疑惑,“找她做什么?”徐炎道:“一来昨日她受了那番惊吓,我觉得该去看望看望她,二来也是最要紧的,还是谷家这些家传武功的事。既然连你也觉得还给他们父子俩不合适,我本来也没有主意了,不过也是在见到阿宁之后,我突然想起,可以把它告诉谷姑娘啊。她是谷家的人,还给她便是还给了谷家。我可以拜托她等我们走后再交给她爹,这样他们父子就无法找我们麻烦了。”
范清华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只是,你现在心中所记的,可算得上是一座武学宝藏啊,你当真舍得?”徐炎叹道:“高深的武功我做梦都想学,可这些武功是别人的,我要学了就是给师父丢脸,让他老人家蒙羞,就不配做他的弟子。再说了,就凭他老人家留下的武功,我这辈子就学不完,又不比他谷家的差,我何必再贪心不足,去觊觎人家的?”范清华道:“我也就随便问问,既如此,你和你兄弟去就行,我去掺和干什么。”
“可是?”
范清华微微一笑,柔声道:“只要你心里有我就好,我又不是要拴着你。”顿了下又道:“只是别太晚了,谷虚怀的寿宴可是午间就要开始了。”徐炎道:“好。”范清华道:“你先去吧,我从别的路走,回住处等你。”徐炎知道她是不想碰上徐宁显得尴尬,便点头先走了,走出几步,忽又回头道:“我听阿宁说起,是你收留他住进的梧桐苑,我替他谢谢你了。”范清华道:“那还不是看你的面子,不然我才懒得管那么多呢。”
徐炎感激地一笑,便去找徐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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