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癞子瘫软在树根下，如同一条被抽掉了骨头的癞皮狗，涕泪横流，浑身抖得如同风中落叶。万大春隔空在树干上印下的那一掌，彻底击碎了他心中最后一丝侥幸和犹豫。眼前这个看似文弱的盲医，根本不是什么可以任人拿捏的残废，而是拥有着鬼神莫测手段的可怕存在！跟赵虎混，最多挨顿打骂，得罪了这位，怕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对赵虎的恐惧。他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老实交代，或许还能有一条活路！
“万……万神医……您……您问……我知道的……我全说……绝对不敢有半句假话……”李癞子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哭腔和恐惧，挣扎着跪坐起来，恨不得把心掏出来证明自己的“诚意”。
万大春面无表情，如同冰冷的审判者，声音低沉而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力：“从头说。后山那东西，是什么时候开始种的？谁的主意？怎么运作的？看守的有多少人？武器情况？收获之后怎么运出去？和谁接头？一五一十，说清楚。”
他的问题精准而犀利，直指核心。
李癞子不敢有丝毫隐瞒，如同竹筒倒豆子般，哆哆嗦嗦地开始交代：“是……是去年……去年秋天才开始的……是……是虎哥……哦不，是赵虎和周副所长一起搞起来的……主意最开始好像是周副所长出的，他说这玩意儿来钱比抢银行还快……赵虎就动了心……”
“一开始……一开始规模没这么大……就在老鸦坳最里面一小块地方试种……今年……今年开春才扩大的……现在得有好几亩了……”李癞子努力回忆着，断断续续地说道，“平时……平时主要是赵虎找的几个外乡人看着……那些人……那些人都很凶，好像身上都背着事……听口音不是我们这边的……有……有四个人常驻在那里……领头的叫‘刀疤脸’，脸上有道很长的疤，特别吓人……”
“武器……他们都有砍刀……好像……好像‘刀疤脸’身上还有……还有一把喷子（土制猎枪）……我……我见过一次……”李癞子说到武器时，声音更加恐惧。
万大春心中凛然，果然有枪！情况比预想的还要危险。
“继续说！怎么运输？和谁接头？”万大春催问道，语气加重了一丝。
李癞子一哆嗦，赶紧道：“运输……具体怎么运……我……我这种小角色不太清楚……赵虎和周所很小心……不让我们多打听……但……但我有一次无意中听赵虎打电话，好像……好像是提到……提到等货好了，会有‘外面’的大老板派‘专业’的车队来收……走……好像不是走大路，说是有什么……什么偏僻的老路可以绕出去……直接拉到市里或者省外……”
“接头的人呢？长什么样？有什么特征？”万大春追问。
“我……我没见过……真的没见过……”李癞子哭丧着脸，“赵虎说……说接头的事由他和周所亲自负责……我们只管看好山和……和干活……不过……不过我好像听赵虎有一次骂人时，提到过一个外号……叫……叫‘六指’……说‘六指’那边催得紧……不知道是不是就是接头的人……”
“六指？”万大春默默记下了这个特征明显的代号。
“还有呢？”万大春继续施加压力，“账本？记录？这些东西放在哪里？赵虎不可能不留底。”
“账本……记录……”李癞子皱着脸，拼命回想，“这个……这个赵虎藏得最严实……他谁都不信……我……我只知道……他好像有一个带锁的铁盒子……平时宝贝得很……放在哪里……我……我真不知道……可能在他家里卧室？或者……或者他那个办公室里也有可能……”
“你平时都负责做什么？”万大春换了个角度。
“我……我就是个跑腿望风的……”李癞子低下头，“有时候……有时候给他们送点吃的喝的……或者……或者帮他们在村里盯着点，看看有没有生人或者……或者像您这样……注意后山的人……昨天……昨天虎哥……赵虎就说好像有人摸过去了，吓得够呛，让我们今天必须在村里打听……”
果然！昨晚的惊险让对方成了惊弓之鸟。万大春心中冷笑。
“赵虎和周斌，最近有什么异常？他们接下来有什么计划？”万大春最后问道。
“异常……有有有！”李癞子像是抓住了将功补过的机会，连忙道：“赵虎最近脾气特别爆，动不动就骂人打人，肯定是压力大……周所也好几天没露面了，好像……好像说是去县里开会，但我感觉……感觉可能是去疏通关系或者……或者联系买家了……”
“他们……他们计划……好像就是等这批货差不多熟了，就……就尽快出手……然后……然后好像还想借着那个张总要来开发的机会，看能不能……能不能把路修进去一点，以后……以后更方便……”李癞子把自己道听途说、零零碎碎的信息都拼凑了出来。
万大春静静地听着，大脑如同精密的仪器，快速分析、过滤、整合着李癞子提供的这些碎片化信息。虽然很多细节模糊，但整体的轮廓已经清晰起来：赵虎和周斌是主谋，雇佣了有案底的外地人看守，拥有武器，即将收获，有神秘的外部买家（可能代号“六指”），计划利用开发项目做掩护，账本可能藏在赵虎家中……
这些信息极其宝贵！虽然还缺乏一锤定音的直接物证，但已经为后续的行动指明了方向！
看着吓得几乎虚脱的李癞子，万大春知道火候差不多了。威已经施足，该给点“恩”了。他语气稍稍放缓，但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李癞子，你今天说的这些，是真是假，我自有办法验证。如果你敢骗我……”
“不敢！绝对不敢！万神医，我要是有一句假话，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李癞子赌咒发誓。
“好。”万大春淡淡道，“看在你还算老实的份上，我给你指条明路。第一，今天你我见面的事，还有你说的这些话，如果有半个字泄露出去，赵虎和周斌会怎么对你，你心里清楚。”
李癞子拼命点头：“我懂！我懂！打死我也不敢说！”
“第二，从现在开始，你表面上还跟着赵虎，但他那边有什么新的动向，尤其是关于出货、运输、接头时间的消息，必须想办法第一时间告诉我。怎么做，我会让柳强找机会联系你。”
“第三，”万大春顿了顿，抛出了一个对李癞子极具诱惑力的条件，“你常年酗酒，肝早就喝坏了吧？晚上肋下胀痛，眼睛发黄，尿尿像浓茶？再喝下去，不出三年，必死无疑。”
李癞子猛地抬头，眼中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万大春说的症状，全中！他私下偷偷去镇卫生院看过，医生也是这么说的，但他舍不得戒酒，也没钱好好治……
“只要你这次戴罪立功，帮我们彻底铲除赵虎和周斌这颗毒瘤，”万大春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事成之后，我不但保你无事，还可以出手，治好你的肝病，让你以后还能有命喝酒。”
打一巴掌，给一颗甜枣。一边是跟着赵虎走向必然的毁灭，一边是背叛赵虎却可能获得新生和健康。这笔账，李癞子就算再蠢，也算得清楚！
巨大的惊喜和希望冲散了恐惧，李癞子激动得差点又要磕头：“谢谢万神医！谢谢万神医！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我李癞子以后……以后一定洗心革面，好好做人！我一定听您的！您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记住你的话。”万大春最后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虽然看不见，但那股寒意李癞子清晰地感受到了），“滚吧。像平时一样，别让人看出破绽。”
说完，万大春身形一闪，如同鬼魅般消失在浓密的树荫之后，仿佛从未出现过。
李癞子瘫坐在原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都被冷汗湿透了，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过了好半天，他才哆哆嗦嗦地爬起来，捡起地上的酒瓶，看着里面剩下的半瓶酒，犹豫了一下，最终没敢再喝，而是揣进怀里，踉踉跄跄、失魂落魄地朝着村子走去。
他的心里充满了后怕，但更多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和一种扭曲的希望。他知道自己已经踏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路，但这条路，似乎比跟着赵虎那条死路，要多那么一丝光亮。
而万大春，在离开杨树林后，快速回到了自家小院。他的心情并未放松，反而更加凝重。李癞子的供词证实了情况的严重性和危险性。接下来，必须尽快将情报分享给老村长和柳强，并制定下一步的行动计划——找到那个致命的账本！时间，越来越紧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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