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岳的故事像一块沉重的巨石投入心湖,激起的涟漪久久未能平息。万大春深知,救治此人,已不仅仅是履行医者职责,更可能意味着踏入一个充满未知危险的旋涡。然而,神农传承赋予他的不仅是医术,更有一种“见疾苦必救,遇邪佞必除”的浩然之气。更何况,此事极可能与他自身的血海深仇息息相关。
决心既定,便再无犹豫。万大春加快了药材准备的进程。治疗“玄冰灼脉散”这等奇毒,非寻常汤药可解,需以特殊手法炼制解毒丹丸,辅以金针渡穴,内外兼施,方能根除。
所需的几味主药,皆生长于后山险峻僻静之处,年份要求极高。万大春不再假手他人,亲自带着最灵巧且感知敏锐的狗蛋,多次深入人迹罕至的深山幽谷。凭借超凡的感知和对药性的深刻理解,他们成功寻到了一株五十年份的“阳炎草”、一块蕴藏地火精华的“赤阳石髓”,以及其他几味辅药。
采集过程并非一帆风顺,险峻的地势、毒虫猛兽的潜在威胁,都需时刻警惕。有一次,狗蛋险些失足滑落一处陡峭的石崖,幸好万大春反应极快,一把将其拉住,才化险为夷。经此一事,师徒情谊愈发深厚,狗蛋对师傅的依赖和崇敬也达到了顶点。
药材齐备后,万大春闭门谢客三日。在新诊所那间小小的专用制药房内,他屏息凝神,以自身“神农生气”为引,操控火候,将“阳炎草”、“赤阳石髓”等药材逐一炼化、融合。整个过程要求对火候和药性融合的时机把握妙到毫巅,极耗心神。当最后一丝药力完美融合,凝聚成三颗龙眼大小、色泽朱红、散发着灼热阳刚气息的丹丸时,万大春额角也已渗出细密汗珠,脸色略显苍白。
“赤阳融雪丹”,成!
接下来的治疗,万大春更加谨慎。他让秦岳搬到了离诊所更近的一处空屋,方便随时观察反应。
治疗室内,药气蒸腾。万大春让秦岳服下一颗“赤阳融雪丹”。丹药入腹,顿时化作一股灼热洪流,冲向四肢百骸!秦岳闷哼一声,只觉得体内仿佛有一座火山爆发,炽热药力与那盘踞已久的阴寒毒力猛烈交锋,冰火交织的痛苦瞬间达到顶点,远超之前针灸之时!
他浑身皮肤变得通红,青筋暴起,身体剧烈颤抖,几乎要蜷缩起来。
“稳住心神!引导药力,冲击任督二脉交汇之处!”万大春的低喝如同醍醐灌顶,同时,他出手如电,一根根银针携带着精纯的“神农生气”,精准刺入秦岳周身大穴,既助药力疏导,又护住其心脉要害,更不断将那些被逼出、试图反扑的阴毒寒气强行震散、导出体外!
这个过程漫长而痛苦。秦岳凭借远超常人的意志力死死支撑,牙关咬出了血丝,指甲深深抠入掌心,却始终保持着清醒,按照万大春的指引,努力引导着那狂暴的药力。
万大春全神贯注,感知着秦岳体内每一丝气机的变化,不断调整着针法和渡入真气的强度。他的额头也布满汗珠,这对他的消耗同样巨大。
狗蛋被允许在一旁观摩,小家伙紧张得大气不敢出,小手紧紧攥着衣角,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师傅,看着那个痛苦挣扎却顽强不屈的秦叔叔,心中对医道之玄妙、之艰辛,有了更深的理解。
足足过了两个时辰,秦岳体内那炽热的药力才渐渐平息,与阴毒的交锋暂告一段落。大量的黑色、带着腥臭气的汗液从他毛孔中排出,那是被逼出的部分毒质。
秦岳如同虚脱般瘫软在榻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但眼神却异常明亮!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纠缠了他一年之久、如同噩梦般的阴寒毒力,竟然真的被削弱了一大截!一种久违的、源自生命本源的暖意,重新在体内缓缓滋生!
“万……万医生……”他声音嘶哑,却充满了激动和难以置信,“我……我感觉好多了!那鬼东西……真的少了!”
万大春缓缓起针,脸色略显疲惫,但语气依旧平稳:“第一次化解,效果最显。但毒素根深蒂固,已侵蚀部分经脉根本,仍需两次同样治疗,并辅以汤药固本培元,方能彻底清除,且后续调养需时数月,切忌动用内力,需静心休养。”
“明白!明白!全听万医生安排!”秦岳挣扎着想坐起来行礼,被万大春按住。
接下来的日子,万大春又为秦岳进行了两次同样凶险却效果显着的“赤阳融雪丹”治疗。每一次,都如同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但每一次过后,秦岳都能感受到身体明显的好转,那阴寒蚀骨之痛几乎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日益增长的生机和力量。
当最后一次治疗结束,万大春宣布他体内毒素已彻底清除时,这个铁打的汉子,竟忍不住虎目含泪,朝着万大春便要行跪拜大礼!
“万医生!您于秦某,有再造之恩!此恩比天高,比海深!秦某这条命,是您给的!日后但有所命,振威镖局上下,刀山火海,绝无二话!”他的声音哽咽,却掷地有声,充满了江湖人的豪迈与信义。
万大春扶住他,淡然道:“秦总镖头言重了。医者本分而已。你身体初愈,元气大伤,还需静养。我开一副固本培元的方子,你带回去连服三月,期间不可与人动武,不可劳心劳力,切记。”
他写下药方,又包好了剩余的调养药材。
秦岳郑重接过,如同接过无价之宝。他沉吟片刻,从贴身处取出一枚黝黑的、非金非铁、刻有猛虎下山图案的令牌,双手奉给万大春。
“万医生,这是我振威镖局的‘虎踞令’。见此令如我亲临!日后您或桃源村若遇任何难处,可持此令到省城任何一家振威镖局分局,他们必会倾尽全力相助!虽不足以报答恩情万一,也是秦某一点心意,万望收下!”
万大春感知着那令牌上传来的沉甸甸的分量和其代表的承诺,略一沉吟,并未推辞,接了过来:“好,此物我收下。秦总镖头,江湖路远,前途莫测,望你日后多加小心。”
秦岳重重点头,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经此一劫,秦某也非吴下阿蒙了。有些账,迟早要算清楚!万医生,您也务必保重!您救我之事,恐怕瞒不过那伙歹人,他们或许会……”
“我自有分寸。”万大春打断了他,语气平静却自信。
秦岳不再多言,再次深深一揖,这才收拾行装,在与万大春和村里人道别后,驾驶着他那辆旧吉普,离开了桃源村。他来时如同风中残烛,去时虽仍消瘦,却已是潜龙归海,重获新生。
万大春“握”着那枚冰冷的“虎踞令”,知道这不仅仅是一份谢礼,更是一份沉甸甸的人情和一条通往省城江湖势力的隐秘纽带。
救治秦岳,结下了一段善缘,也或许……埋下了一颗未来风暴的种子。但万大春无所畏惧,他的路,注定不会平凡。而桃源村,这片看似宁静的土地,也正以其独特的方式,悄然连接着更广阔的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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