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如轻纱,尚未被朝阳完全驱散,湿漉漉地缠绕在山林间。万大春的身影如同融入雾中的青烟,悄无声息地没入了后山愈发茂密的丛林之中。
越往深处,人类活动的痕迹便愈发稀少。参天古木遮天蔽日,藤蔓如蟒蛇般缠绕垂落,地面上积着厚厚的腐叶,踩上去松软而寂静,散发出岁月沉淀的特殊气息。空气变得格外清新,却也带着一丝原始的、野性的危险味道。
寻常采药人绝不会轻易涉足于此。这里不仅有迷失方向的风险,更潜藏着毒虫猛兽,以及一些地形上的天然陷阱。
万大春却步履沉稳。他虽目不能视,但超凡的感知力在此刻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手中的竹竿不再是探路的工具,更像是他延伸出去的触角,每一次轻点,都能将前方数步范围内的地形、软硬、乃至隐藏的坑洼反馈回来。他的耳朵捕捉着风中传来的每一丝声响——松鼠在枝头跳跃、蛇类在草叶下游弋、远处山涧的流水淙淙……这些声音共同在他脑中构建出一幅立体的、动态的山林地图。
他的鼻子更是灵敏,能分辨出数百种不同草木的气息,从中寻找着那些熟悉的药香,同时也警惕地避开某些带有刺激性或麻痹性气味的毒植。
然而,他此行最大的依仗,并非是这些感官,而是体内那缕运转不休的“神农生气”。他不断默念着传承中那粗浅的“灵物感应”法门,将自身生气缓缓向外扩散,如同投入水面的涟漪,细细感知着周围草木精气反馈回来的微妙波动。
大部分区域的草木精气都是平和而散乱的,如同夜空中平凡的星辰。他需要寻找的,是那些异常明亮、凝聚、如同北极星般突出的能量点。
一路行来,他也收获了不少品质上乘的普通药材,有些甚至是市面上难得一见的老药,但他都小心采集收好,并未停留太久。他的目标明确,直指那可能存在的灵物。
山路愈发崎岖难行。有时需要攀爬近乎垂直的湿滑石壁,有时需要借助绳索荡过深不见底的沟壑。密林中光线昏暗,仿佛黄昏提前降临。四周寂静得可怕,只有他自己的呼吸声和偶尔惊起的飞鸟扑翅声。
危险总是不期而至。
在一次经过一片看似平坦的沼泽地时,他手中的竹竿刚刚点上一块凸起的草甸,脚下原本坚实的地面突然向下陷去!泥沼!而且极深!
换做常人,此刻恐怕已然惊慌失措,越陷越深。但万大春反应快得超乎想象!在脚下失力的瞬间,他腰肢猛地发力,身体如同没有重量般向后疾退,同时竹竿在泥沼中巧妙一撑,借力倒掠而出,稳稳落在后方一棵大树的虬根之上,动作轻盈如燕,点尘不惊。
那泥沼冒着浑浊的气泡,散发出淡淡的腥臭,仿佛一张等待猎物的巨口。
万大春面色不变,只是绕道而行。
又有一次,他正专注于感应前方一处能量异常点,一条伪装得极好的“烂树枝”——一条色彩斑斓的毒蛇,悄无声息地从头顶的树枝上垂落,闪电般噬向他的后颈!
就在那腥风即将触及皮肤的刹那,万大春仿佛脑后长眼,头也不回,反手屈指一弹!
一缕凝练的“神农生气”隔空激射,精准地击中毒蛇的七寸之处!
那毒蛇如同被无形的针扎中,猛地一僵,随即软软地从树上掉落下来,挣扎两下便不再动弹。
万大春这才缓缓转过身,“看”了那死蛇一眼,微微摇头。山林之中,弱肉强食,本是常态。他继续前行,心中警惕更增。
随着不断深入,他感应到的异常能量点开始出现。但大多数都只是年份特别久远些的药材,虽然珍贵,却并非他所需的灵物。
他并不气馁,耐心地一个个排查。
终于,在日头开始西斜,林间光线变得更加昏暗之时,他来到了一处异常险峻的山谷裂缝前。
裂缝深邃,仿佛大地被巨斧劈开,其中云雾缭绕,难见其底。一股极其浓郁、混合着阴冷与生机两种矛盾气息的灵机波动,正从裂缝深处隐隐传来!
这波动,比他之前感应到的任何一处都要强烈和纯粹!
万大春精神一振!就是这里了!
然而,这裂缝极其险恶。两侧石壁湿滑,布满青苔,几乎无处着手。向下望去,云雾缥缈,深不见底,偶尔有冷风从下方倒灌而出,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威压。
寻常人莫说下去,便是站在边缘向下望一眼,都会头晕目眩,心生恐惧。
但万大春感知到的灵物波动,就在这裂缝之下,似乎在中部某处突出的平台或石缝之中。
他沉吟片刻,仔细探查了周边环境。选定了一棵生长在裂缝边缘、粗壮无比的古松作为固定点,将带来的坚韧绳索牢牢系在树干上,另一端则捆在自己腰间。
他深吸一口气,体内“神农神气”运转,灌注四肢,使得身手更加矫健敏捷。他并没有盲目下降,而是先凭借感知,仔细“观察”着下方的石壁结构,寻找着可能的落脚点和借力处。
然后,他抓住绳索,开始如同灵猿般,沿着湿滑陡峭的岩壁,向下缓缓降去。
岩壁冰冷刺骨,雾气打湿了他的衣衫和头发。下降的过程远比攀登更加危险,需要极强的臂力、核心力量以及对身体的精准控制。稍有失误,便是坠入深渊,万劫不复。
万大春全神贯注,每一次落脚,每一次移动,都精准而稳定。他的感知力发挥到极致,规避着松动的石块和湿滑的苔藓区域。
下降了约莫十数丈,云雾愈发浓密,能见度几乎为零,全靠感知行动。就在这时,他心中猛地一动!
左侧下方不远处,那股灵机波动变得异常清晰和强烈!同时,一股淡淡的、如同紫檀混合着泥土的奇异香气,隐隐传入鼻中!
到了!
他小心地向左侧横移过去。果然,感知中出现了一个不大的天然石台。石台背靠岩壁,上方有少许泥土,而就在那泥土之中,赫然生长着一株奇特的植物!
那并非他预想中的“地脉紫芝”或“三阳果”,而是一株通体呈暗紫色、叶片厚实如翡、顶端结着三颗龙眼大小、晶莹剔透如同红宝石般的浆果的奇异小树!
每一颗浆果内部,仿佛都有氤氲的赤色光华在缓缓流动,散发出惊人的生命能量和纯阳气息!
“这是……‘朱果’?!”万大春心中剧震!他在传承记忆的角落找到了相关信息!此果蕴含至阳精华,乃是洗练经脉、突破瓶颈的极品灵物,效果远在“三阳果”之上!但其生长条件更为苛刻,通常只存在于某些古籍传说之中!
真是意外之喜!
他强压下心中的激动,小心地靠近。越是灵物,越有可能存在守护或者伴生危险。
他仔细感知四周,确认暂时没有异常后,才缓缓伸出手,准备采摘。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诱人的朱果时,一股极其凶戾、冰冷的气息,猛地从石台下方更深邃的黑暗中爆发出来!
嘶——!
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嘶鸣响起,伴随着浓烈的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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