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废话,没有警告。其中一人直接抬手,一道细微的破空声袭来。
周遇风下意识侧身躲避,一枚麻醉针擦着他的脸颊飞过,钉在身后的墙壁上。
他试图沟通周围的游魂寻求帮助,但这片区域像是被提前“清理”过,干净得令人心悸。对方显然有备而来,知道他的不寻常。
反抗是徒劳的。对方是专业的,动作干净利落,力量悬殊。周遇风只来得及挥出几拳,踢中一人的小腿,便被从后面勒住脖子,一块浸透了强效麻醉剂的手帕死死捂住了口鼻。
刺鼻的气味涌入肺部,意识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在彻底陷入黑暗前,他最后看到的,是其中一人冷漠地取出对讲机,低声汇报:
“目标已控制。送往三号处理点。”
冰冷。
刺骨的冰冷,混杂着铁锈和机油的气味,将周遇风从昏迷中唤醒。
头痛欲裂,四肢沉重。他发现自己被反绑着双手,扔在一个废弃工厂的车间里。头顶,一盏残破的吊灯投下昏黄摇曳的光,将扭曲的机器阴影投射在布满油污的地面上。
赵铭就站在他面前,手里把玩着一把造型狰狞的匕首。刀刃在昏暗光线下,反射着幽冷的寒光。
“醒了?”赵铭的声音带着一丝戏谑,他蹲下身,用匕首冰凉的平面拍了拍周遇风的脸颊,“周先生,或者说……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先生。装神弄鬼查到我头上,胆子不小啊。”
周遇风艰难地抬起头,喉咙干涩发不出声音,只能用眼神死死盯着他。
“好奇我怎么找到你的?”赵铭笑了笑,那笑容冰冷而残忍,“你寄出去的那份东西,第一时间就到了我手里。李副队长?他是我家老爷子的门生。在这个城市,有些线,不是你这种来历不明的家伙能碰的。”
他站起身,踱了两步,语气变得森然:“林晓那个蠢女人,以为自己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非要充什么正义使者。结果呢?死了都没人知道埋在哪个臭水沟里。你倒好,上赶着来陪她。”
提到林晓的名字,周遇风感觉到捆缚自己手腕的绳索似乎颤动了一下。不是物理上的颤动,而是某种灵体能量引起的共鸣。林晓……她在这里!她的怨念正在这个充满死亡气息的地方凝聚!
周遇风集中起残存的意念,不再试图沟通虚无的游魂,而是直接呼唤林晓,将她死亡时的痛苦、被背叛的绝望、以及魂魄无法安息的怨愤,如同放大器一般,在这个封闭的空间里疯狂扩散。
“怎么?还想用你那套装神弄鬼的把戏?”赵铭嗤笑,显然把周遇风的沉默当做了恐惧。他扬起匕首,刀尖对准了周遇风的心脏,“放心,我会处理得很干净,就像处理林晓一样。下辈子,学聪明点。”
匕首带着风声,猛地刺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呜——!”
一声凄厉到极致的、非人的哭泣,仿佛从地底深处,从四面八方每一个缝隙里猛地钻了出来!那声音饱含着无尽的悲恸、怨恨与绝望,瞬间穿透耳膜,直抵灵魂深处!
车间内那盏唯一的吊灯,“啪”地一声爆裂,碎片四溅。整个世界陷入一片绝对的黑暗,只有远处某个应急出口标志投来一丝微弱惨绿的光晕。
温度骤降,呵气成霜。
赵铭的匕首停在半空,他的动作彻底僵住。不仅仅是动作,他脸上的残忍笑意也凝固了,转而变成了一种极致的、无法理解的惊骇。
在那惨绿的光线下,就在周遇风和赵铭之间,一个白色的身影缓缓凝聚。
是林晓。
但不再是周遇风平日里见到的,那个带着哀愁的、模糊的魂体。
她显现的是死亡时的惨状——长发如同海草般在无形的气流中狂舞,脸色是死人的青白,双眼是两个流淌着浓稠血泪的黑洞。白色的连衣裙上,胸口位置晕开一大片暗红色的、已经干涸的血迹,那血迹的形状,依稀就是匕首的轮廓。浓稠的、肉眼可见的黑色怨气,如同触手般从她身上蔓延开来,缠绕、扭动,充满了整个空间。
她缓缓抬起一只近乎透明、却带着尸斑的手,指向赵铭。
“赵……铭……”
她的声音不再是意念传递,而是直接响彻在每个人的脑海里,嘶哑、破碎,带着来自九幽地狱的寒意。
“为……什……么……杀……我……”
赵铭吓得魂飞魄散,匕首“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他双腿一软,瘫坐在地,手脚并用地向后爬,试图远离那个恐怖的景象。
“鬼!鬼啊!!”他发出撕裂般的尖叫,涕泪横流,“不!不可能!你已经死了!我亲眼看着你断气的!滚开!滚开!!”
他带来的那几个手下,早已吓得肝胆俱裂,有人直接晕死过去,有人连滚带爬地试图逃离,却像无头苍蝇一样在黑暗中撞上机器,发出痛苦的闷哼。
林晓的鬼魂发出一声尖锐的咆哮,那声音里蕴含着所有未能宣泄的冤屈与愤怒。她猛地扑向赵铭,没有实质的接触,但赵铭却如同被一辆无形的卡车撞中,整个人剧烈地抽搐起来。
他双手死死抱住脑袋,眼球凸出,布满血丝,发出非人的惨嚎。
“不!不要过来!不是我!不是我……是爸爸!是家族逼我的!晓晓……饶了我……饶了我啊啊啊——!”
林晓死亡瞬间的恐惧、被挚爱背叛的痛苦、对生命的无限眷恋、以及死后魂魄无依的冰冷孤寂……所有这些被压抑到极致的情感,此刻如同决堤的洪水,通过怨气的链接,疯狂地涌入赵铭的脑海。
这不是物理上的攻击,而是精神层面最彻底的摧毁。他的意识,他的理智,在瞬间被这庞大的负面能量冲刷得支离破碎。
周遇风趁着这极致的混乱,用尽全身力气,靠着背后冰冷的机器外壳,疯狂磨蹭着手腕上的绳索。麻绳摩擦着皮肤,带来火辣辣的疼痛,但他顾不上了。
林晓的怨灵在完成最后的复仇后,身影开始变得明灭不定,那浓稠的黑色怨气如同被风吹散的烟雾,逐渐淡化。她最后看了一眼正在挣扎的周遇风,那双流淌着血泪的空洞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是感激?是解脱?还是无尽的悲凉?
随即,她的身影彻底消散在惨绿的光晕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有赵铭依旧蜷缩在地上,如同被抽走了脊梁骨的蠕虫,身体间歇性地抽搐着,嘴里反复念叨着破碎的词语:“鬼……有鬼……林晓……别过来……饶命……饶命……”
绳索终于被磨断。周遇风挣脱束缚,踉跄着站起来,顾不上手腕的伤痕和身体的虚弱,跌跌撞撞地冲向记忆中的出口方向。
他逃离了那片废弃的工业区,融入了城市边缘黎明前最深的黑暗中。
后来,周遇风从新闻上零星的报道和“灵友”们碎片化的信息中,拼凑出了后续。
赵铭被随后赶到的警方找到。带队的是那位李副队长,他似乎顶住了压力,坚持对赵铭进行了调查。但找到的赵铭,已经疯了。他无法接受任何审讯,只是终日蜷缩在看守所的角落,对着空气惊恐地尖叫,反复重现工厂里那恐怖的一幕和林晓死亡的幻象。
未等正式审判,他就在一个深夜,用撕碎的床单,结束了自己年轻却罪孽深重的生命。死状据说极其狰狞,脸上凝固着极致的恐惧。
赵氏企业也因为后续的调查和舆论压力,股价暴跌,风雨飘摇。
而在赵铭断气的那个瞬间,远在城市另一端一间廉价出租屋里养伤的周遇风,心有所感。他正对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发呆,忽然仿佛听到了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叹息般的解脱。
他没有再“看见”林晓。
或许,她的债已偿,怨已消,终于能挣脱那无形的枷锁,去往她本该归属的宁静之地。又或许,她只是化作了这城市万千游魂中的一员,继续在阴阳夹缝中茫然徘徊。
周遇风摸了摸手腕上已经结痂的伤痕,心中并无喜悦,只有一丝淡淡的、挥之不去的怅惘和深入骨髓的疲惫。
正义,以一种非常规的、夹杂着私怨与超自然力量的方式,最终得到了某种程度的伸张。他又一次充当了阴阳之间的桥梁,偿还了一段“鬼债”。
窗外的城市正在苏醒,车流开始喧嚣,阳光试图穿透雾霾。生者的世界依旧忙碌而鲜活。
但周遇风知道,在这片光鲜之下,在那无数个不为人知的阴影角落里,还有无数无声的低语在等待倾听,还有无数冰冷的冤屈在等待平息。
他的路,还在继续。
而下一个找上他的,会是谁的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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