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握着电话，咬咬牙，尽量控制着情绪说道：“财哥，对不住，让您久等了。我跟兄弟们商量了一下，觉得我们这场子庙小，实在容不下您这尊大佛。放数这事儿，风险太大，我们这帮人能力有限，怕是搞不来。所以您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但这合作，恐怕是成不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
我能想象到财哥此刻脸上的表情，他一只手拿电话，肯定一只手在拔刀。
半晌，他的声音才重新传来，依旧带着笑。
“呵呵行，阿皮兄弟有原则，是好事。”
他顿了顿，拉长着语调。
“年轻人，有冲劲，想靠自己单干，哥哥我理解。不过这行啊，水深，淹死的英雄好汉也不少。”
他话里的威胁已经毫不掩饰。
“多谢财哥提醒，我们会小心的。”
我不卑不亢地回道，沙发的扶手都快被我抠破了。
“那行，既然老弟志不在此，哥哥我也不强求。”
财哥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接着说道：“哪天你要是想通了，随时来找我。哥哥我等着。”
最后“等着”两个字，他咬得特别重。
说完，不等我回话，他直接挂断了电话。
彻底把财哥得罪了。
接下来，他会出什么招？
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从挂断电话的这一刻起，我和财哥之间，就算正式结下梁子了。
只是这一次，我不像以前那么恐慌。
既然选择了这条路，跪着，也要走下去。
这件事后，场子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压抑。
强子那帮新来的老乡，干活说话都小心翼翼的，生怕触了什么霉头。
唯一能让人稍微松口气的，是那个王帽子不知道是暂时没找到证据，还是被别的案子绊住了脚，连着几天没露面。
场子的生意，慢慢又恢复了一些，虽然比不上之前。
但维持日常开销和兄弟们的基本收入，没问题。
胖子每天对着账本，脸上的愁容总算散开了一点。
这天晚上数完钱，他凑到我身边，小声说：“皮哥，你驾驶证下了吧。”
我嗯了一声，没太在意。
“皮哥”
胖子搓着手，胖脸上带着点试探的笑。
“你看咱们现在好歹也算立住脚了，每天的收入也大差不差，你看人家那些老板，出门都开着小车，你是不是也应该搞一辆了。”
买车？
驾驶证下来好几天了，忙着和帽子周旋，以及应付财哥，真没顾上这个事。
以前是没钱，不敢想。现在身上确实有了点积蓄。
阿斌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凑了过来，一听买车，眼睛立马亮了：“买车？好啊！早该买了！妈的，出去谈事，没辆车撑场面，人家都看不起你。就得买辆好的，气派点的！”
阿文也在一旁点头：“是啊皮哥，有辆车确实方便很多。而且有时候接送一下重要客人，也显得咱们有实力。”
我看着他们几个，胖子是觉得实用，阿斌是图面子，阿文考虑的是生意。都有道理。
有辆车，好像确实不一样。
不只是代步，更像是一种身份的象征。
“行。”
“买！”
“太好了！”阿斌兴奋地一拍手。
“买啥牌子的？我看大奔就不错！跟财哥那个一样，开出去多威风！”
胖子赶紧摆手：“哎呀斌子，你可拉倒吧！大奔那得多贵？咱们这才刚起步，哪禁得起那么造？买个实用的，能开就行！”
“实用的？买个破面包车啊？那还不如不买呢！”阿斌不服气的说道。
“好了，买。”
快要过年了，我确实想买辆车回去。
我把家里的账还清了，我妈辛苦了这么多年，也应该在别人眼里扬眉吐气了。
说干就干，第二天下午，场子里没什么事，我让胖子和阿斌陪着，直奔市里最大的二手车交易市场。
市场里那叫一个热闹。
各种牌子、各种年份、各种成色的车密密麻麻停了一片。
看到我们进去，好几个销售就围了上来。
“老板看车？想看什么价位的？”
“我们这儿刚收了一辆准新车，车况极品！”
“老板，这边看看，性价比超高！”
我们三个，我穿着普通的黑t恤，胖子一身肥肉看着不像有钱人，就阿斌眼神凶狠点，但也不像能掏出大钱的主。
那些销售的眼睛毒得很，热情归热情，但介绍的都是些几万块钱的便宜货。
阿斌看着销售总推销便宜车，不耐烦的说道：“有没有好点的，帕萨特之类的有没有？”
那销售眼睛一亮，马上变得热情了：“有有有！老板这边请！刚到了一批公务车淘汰下来的帕萨特，车况绝对有保障！”
他带着我们走到一片相对整齐的停车区，指着一排黑色的轿车。
确实都是帕萨特，看着比旁边那些杂牌车顺眼多了。
我们看中了一辆，看起来有七八成新，黑色的车身洗得还算干净，内饰也保持得不错。
“这车是某单位领导一手车，保养得特别好，绝对没出过大事故！里程数也真实！您看这漆面，这内饰”
“少来这套。”
阿斌打断他。
接着，阿斌拉开车门，这里摸摸，那里看看。
又趴下去看底盘，装得很懂行的样子。
“这车是不是泡过水？你看这座椅底下……”
胖子则更关心价格，围着车转了两圈，小声跟我说：“皮哥，这车看着还行，就是不知道价钱合不合适。”
我其实也不太懂车，主要是看个眼缘。
这辆黑色的帕萨特，看着沉稳，不张扬，符合我现在的心态。
“试驾一下。”
我对销售说道。
“没问题！”销售赶紧拿来钥匙。
点火，挂挡，松手刹，轻踩油门。
车子缓缓动了起来。
“怎么样，皮哥？”胖子坐在副驾，有点紧张地问。
“还行。”我点点头。
“那就这辆？”阿斌在后座问道。
就那这辆。我在场内慢慢的开了两圈，就停到了原来的位置上。
“多少钱？”
我对问销售问到。
销售堆着笑，报了个数。
胖子一听就摇头：“太贵了太贵了！这价都能买辆新的国产车了。”
阿斌也开始挑毛病，什么这里有点异响啊，那里有点划痕啊，就想把价格压点下去。
我站在车边，看着这辆黑色的帕萨特。
它不像财哥的大奔那么张扬霸气，也不像街上跑的出租车那么破旧廉价。
总之感觉挺好。
最终，经过一番讨价还价，以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价格成交了。
签合同，交钱，办理过户手续，忙活了一下午，当天傍晚，这辆二手黑色帕萨特，就算正式归我了。
“牛逼啊老大，咱也是有车一族了。”阿斌兴奋地拍着车门。
车子缓缓驶出二手车市场，汇入晚高峰的车流。
我第一次开着属于自己的车，行驶在圳城宽阔的马路上。
我握着方向盘，看着前方不断延伸的道路，心里有种很奇妙的感觉。
我有了一块小小的地盘，有了一帮跟着我的兄弟，现在，还有了一辆属于自己的车。
虽然这车是二手的，兄弟也还稚嫩，前面还有帽子和财哥这样的麻烦等着。
但这一刻，我感觉自己真正在这座冷漠而又充满机会的城市里，扎下了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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