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的短暂宁静被第三次响起的刺耳铃声打破。
【生物实验课将于十五分钟后开始，请立即前往三楼304实验室。迟到者将直接作为补充实验材料】
系统的声音比以往更加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制性。
江望舒和顾清晏迅速将红色日志中的重要几页内容用手机拍下——尽管在这个诡异的地方，手机根本没有信号，但摄像功能尚且可用——然后将日志小心地藏在一个书架顶端。那本暂时“满足”的黑皮书，江望舒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带在身上。它既是危险，也可能是在绝境中获取信息的唯一途径。
304实验室位于三楼走廊的最深处。越是靠近，空气中福尔马林的气味就越发刺鼻，还混合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甜腥味，像是腐烂的水果与血液混合在一起。
实验室的门是一扇厚重的金属门，上面有一个小小的观察窗。透过玻璃，可以看到里面排列着不锈钢实验台，台上摆放着各种器皿和仪器，看起来与普通高中的生物实验室并无二致——如果不考虑那些在绿色液体中缓缓蠕动的未知组织，以及墙上贴着的那些令人不安的“实验守则”的话。
【生物实验室安全规范】：
进入前请穿戴好防护服，确保皮肤无暴露。
服从指导老师的一切指令，质疑会导致实验失败。
实验材料珍贵，请勿浪费。
若实验样本出现异常活动，立即报告，切勿擅自处理。
珍惜你的搭档，他是你实验成功的关键。
课后需彻底清洁身体，任何残留都可能引发“变异”。
最终解释权归实验室所有。
“搭档？”顾清晏捕捉到了这个关键词，与江望舒交换了一个眼神。这意味着这次的课程可能需要合作，或者，会以一种特殊的方式将参与者配对。
金属门滑开，一个穿着沾满不明污渍白大褂、戴着防毒面具的高大身影站在门口，声音透过面具发出，沉闷而失真：“进来，换上防护服。你们是最后两个。”
实验室内已经有三个人，两女一男，都穿着臃肿的白色防护服，戴着完全遮住面容的防毒面具，默默地站在实验台前。加上江望舒和顾清晏，参与这节实验课的学生，竟然只有五人。比起最初操场上的二十四人，人数在急剧减少。
防护服冰冷、厚重，穿在身上几乎隔绝了大部分外部声音，只剩下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在头盔内回荡。防毒面具的镜片也略微扭曲了视线。
“今天的内容是‘神经反射弧的观察与验证’。”指导老师走到讲台前，那里放着一个用黑布遮盖的笼子，里面传出细微的抓挠声。“你们将两人一组，一人作为操作者，一人作为观察样本。现在，抽签决定角色。”
一个不透明的箱子被推到他们面前。江望舒和顾清晏心中同时一沉。抽签，意味着她们有可能无法成为搭档。
结果令人窒息——江望舒抽到了“操作者”，而顾清晏，抽到了“观察样本”。另一组的一男一女也完成了抽签，剩下的那个女生，则被指导老师指定与“特别提供的优质样本”一组。
“样本，躺到实验台上去。”老师指着房间一侧三个类似手术台的不锈钢台面，上面已经固定好了皮质的束缚带。
顾清晏看向江望舒，防护面具下的眼神坚定而冷静，她轻轻点了点头，无声地传递着“相信我”的讯号，然后平静地躺上了中间的那个实验台。冰冷的触感透过防护服传来。另外两名“样本”也被束缚带固定住了手腕和脚踝。
“操作者，领取你们的实验器材。”老师分发下来的，不是解剖刀或针剂，而是一个连接着复杂线路、带有无数细密尖刺的金属头冠，以及一个平板显示器。头冠上的尖刺闪烁着寒光。
江望舒接过器材的瞬间，平板屏幕亮起，上面竟然显示着顾清晏的实时脑波图像和各种生理数据！这个头冠，是用来直接读取和干扰“样本”神经活动的装置！
“实验第一步，建立基础连接。”老师的声音毫无感情，“操作者，将感应头冠佩戴在样本头部。”
江望舒的手微微颤抖。她走到顾清晏身边，看着那头冠内侧密密麻麻的尖锐探针。这玩意刺入头部，后果不堪设想。
“快一点！”老师催促道，防毒面具下的眼睛冷冷地盯着她。
江望舒深吸一口气，将头冠悬在顾清晏头顶上方，却没有落下。她集中精神，再次动用能力——“逆轨·五秒预视！”
刹那间，她看到了未来五秒的片段：头冠落下，探针刺入，顾清晏身体剧烈抽搐，平板屏幕上的脑波图变成一片混乱的尖峰，而实验室的警报凄厉响起，提示“样本损毁”… 然后，她和顾清晏都被某种力量撕碎。
不行！绝对不能照做！
“老师，”江望舒猛地收回手，转向指导老师，“感应头冠的探针校准似乎有问题，直接佩戴可能导致样本不可逆损伤，违反‘请勿浪费材料’的规则第三条。我请求先进行外部接触式校准。”
她赌的是规则对“实验材料”的重视，以及这个看似严格的系统本身存在的、可以被利用的逻辑缝隙。
指导老师僵住了，防毒面具下的眼睛死死盯着江望舒，似乎在判断她话语的真实性。整个实验室安静得可怕，另外两组操作者也停下了动作，紧张地观望。
几秒钟后，老师僵硬地点了点头：“…批准校准。你有三分钟时间。”
江望舒心中稍定，她迅速将头冠放在旁边的器械台上，假装摆弄着上面的旋钮，同时飞快地思考对策。规则要求“建立基础连接”，但没说必须通过这种暴力的方式。顾清晏是“织梦师”，她的能力与精神、梦境直接相关…
“清晏，”江望舒通过防护服内可能存在的通讯器低声呼叫，但只有电流的杂音。她们无法直接沟通。
就在这时，她看到顾清晏被束缚在台上的手，正用指尖极其轻微地、有节奏地敲击着不锈钢台面。
摩斯密码！
是她们小时候玩闹时学过的一点皮毛。
“配…合…你…梦…” 断断续续的敲击传来信息。
江望舒立刻明白了。她不再试图调整那个危险的头冠，而是将它的连接线接到平板电脑上，然后双手虚按在顾清晏的头部两侧，闭上眼睛，假装在进行某种“精神校准”。
实际上，她是在全力激发自己的“逆轨”能力，但这次的目标不是时间，而是顾清晏周围的“感知层”。她试图创造一个微小的、易于被梦境能力渗透的边界。
“织梦·同调！” 顾清晏捕捉到那微妙的边界，立刻发动能力。她没有编织复杂的梦境，而是将自己的部分脑波频率，模拟成被头冠成功连接后的稳定状态，然后通过江望舒创造的那个“边界”，主动投射到平板电脑的接收器上！
平板屏幕上，原本需要头冠刺入才能获得的“样本”脑波图，竟然开始稳定地出现波形，并且逐渐与操作程序要求的“基础连接”模式匹配！
指导老师凑近屏幕，仔细观察着数据，防毒面具下发出一声模糊的哼声。“连接建立成功。进入第二阶段：疼痛反射阈值测试。”
江望舒和顾清晏心中同时一凛。最危险的部分过去了，但接下来的测试显然更加致命。屏幕上出现了新的指令：【对样本施加一级至三级疼痛刺激，记录神经反射数据】。而旁边的一个槽口，自动推出了一支装有透明液体的注射器。
“使用标准刺激剂，从一级开始。”老师命令道。
江望舒拿起注射器，针尖寒光闪闪。她怎么可能对顾清晏使用这种东西？
“逆轨”的能力在刚才的配合中消耗不小，短时间内无法再次进行有效预知或创造边界。而“织梦”模拟脑波可以，但无法模拟肉体对疼痛的真实生理反应！一旦注射，顾清晏必然要承受真实的痛苦，而数据如果对不上，立刻就会穿帮！
怎么办？
江望舒的额头渗出了冷汗。她的目光扫过实验室，突然定格在隔壁实验台。那个与“特别提供的优质样本”一组的女生操作者，正颤抖着将刺激剂注射进黑布下那个不断挣扎的“样本”体内。
“样本”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惨嚎，身体剧烈弓起，然后又重重落下。平板屏幕上数据疯狂跳动。
而指导老师，正专注地看着那边的数据变化！
机会！
就在这一瞬间的分神，江望舒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她迅速将注射器里的刺激剂大部分挤进旁边的废液桶，只留下微不足道的一点残留。然后，她将针尖刺入顾清晏手臂防护服一个不显眼的位置——并非扎入皮肤，而是让药剂沾染在防护服外层。
同时，她用另一只手猛地一掐自己的大腿，剧烈的疼痛让她自己闷哼一声，身体微微一颤。
而顾清晏几乎在同时领会了她的意图，立刻控制自己的身体模拟出轻微抽搐的反应，并通过梦境能力，将她感知到的、从江望舒那边传递来的微弱疼痛信号，放大后再次投射到平板屏幕上！
屏幕上的数据出现了符合一级疼痛刺激的微小波动！
指导老师的目光转了回来，扫过屏幕，又看向实验台上“轻微抽搐”的顾清晏，以及因为忍痛而呼吸略显急促的江望舒，似乎没有发现异常。
“一级疼痛反射记录。准备二级刺激。”
危机暂时解除，但更大的挑战接踵而至。二级、三级刺激，该如何模拟？而那个在黑布下挣扎的“优质样本”又是什么？它似乎吸引了老师大部分的注意力。
江望舒的目光再次投向那被黑布遮盖的笼子，一种强烈的不安感攥紧了她的心脏。这节实验课，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加诡异和危险。她们刚刚闯过了第一关，但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可能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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