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我不是囚犯,我是最准的乌鸦嘴!
巨大的黑色城门在身后轰然关闭,沉重的巨响震得人心头发闷。光线瞬间暗了下来,城外的风声和劫兽的吼叫全被隔断,随之而来的是一种让人喘不过气的死寂和森严。
赖劫生被两名镇山军甲士一左一右的押着,走过宽阔的城门甬道。石壁上每隔十丈就有一颗夜明珠,柔和的白光照出甲士冰冷的面甲和长戈的锋刃。整齐沉重的脚步声在甬道里回荡,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这就是中枢城,坠星原上唯一的人类据点,一座建在荒漠里的战争堡垒。
街上几乎看不到闲人,偶尔有几个修士匆匆路过,看到镇山军的队伍和被押在中间、浑身狼狈的赖劫生,都远远的躲开。他们投来的目光里,有敬畏,也有好奇和猜疑。
“又是镇山军抓回来的人……”
“看他那样子,怕不是跟外面的劫兽暴动有关系?”
“离远点,最近城里不太平,这人看着就邪门。”
这些议论声飘进赖劫生的耳朵,他没什么表情,只是默默的观察着这座城市。城里的建筑风格很特别,不像神都那样精致繁华。所有房屋都是用巨大的黑岩石垒成,又矮又结实,墙厚窗小,更像是一个个独立的碉堡。整座城市冰冷巨大,每个角落都是为了生存服务。
空气里有股复杂的味道。除了金属的铁锈味和法阵运转散出的星力气息,还有一丝淡淡的血腥气,好像渗进了城市的每一块砖石里。
甲士没有把他带去地牢,而是押到了城西一个偏僻角落。这里有个小院,被三丈高的石墙围着。院门是厚重的黑铁做的,上面刻满了阵法符文,正发出微弱的能量波动。
“进去。”一名甲士推了赖劫生一把,声音没什么感情。
赖劫生踉跄一步走进院子,回头看了一眼。那扇黑铁大门缓缓的关上,咔哒一声后,阵法符文亮起,彻底封死了这里。
- - -
小院不大,地面铺着青石板,除了一口枯井和角落里一间空荡荡的石屋,再没别的东西。
赖劫生打量着四周。围墙顶上也有阵法光芒流转,像一个倒扣的碗罩住整个小院。阵法的能量波动不强,但很坚韧,以赖劫生引气六重的修为,根本不可能强行突破。
赖劫生被软禁了。
这待遇比他想的好,至少不是阴暗潮湿的地牢。赖劫生不觉得意外,星陨阁首领临走前那番话,已经让他成了个大麻烦。中枢城高层在搞清楚他到底是什么东西之前,不敢随便杀他,也绝不敢让他乱跑。
把赖劫生关在这里严加看管,是个稳妥的选择。
赖劫生自嘲的笑了笑,走到石屋门口,一屁股坐了下来。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从神都到坠星原,他似乎总是在各种各样的笼子里辗转。
“死不了,就有的玩。”他低声念叨着自己的口头禅,眼神却很平静。
赖劫生知道,慌张和生气都没用。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趁着这个难得的安全时间,搞清楚自己的处境,找机会破局。
他的目光,开始一寸寸的扫过头顶那片巨大的阵法光幕。
在赖星河残魂的记忆碎片里,关于阵法的部分虽然零散,但层次很高。赖劫生看不懂这阵法的具体构造,可他被《劫生经》和无数次生死危机锤炼出的感知力,能让他本能的察觉到能量的流动、强弱和破绽。
就在他沉浸在观察中时,小院的铁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是阵法开启的轻微嗡鸣。
门开了,走进来一个身穿灰色长袍、须发皆白的老者。他手里捧着一个罗盘状的法器,一双浑浊的眼睛里透着几分审视和毫不掩饰的厌恶。
“你,站到院子中间去。”老者的声音干巴巴的,十分刺耳。
赖劫生认得他身上的衣服,是中枢城阵法师的长袍。他听话的站了起来,走到枯井旁边。
老者没有靠近,只是站在五丈开外,举起了手里的罗盘。罗盘上的指针开始飞速旋转,发出一阵阵“嗡嗡”的声响,同时罗盘表面亮起一层灰蒙蒙的光,笼罩向赖劫生。
赖劫生感觉到一股冰冷的能量扫过自己身体,不带任何感情。他体内的星力本能的想要反抗,却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老者死死的盯着罗盘,眉头越皱越紧。
“奇怪……真是奇怪……”他喃喃自语,“这股劫气的浓度,我这辈子没见过,几乎都要凝成实体了。但是……怎么会这么纯粹?没有一般堕魔者那种混乱、邪恶的气息,反而……非常纯粹干净?”
他想不明白,最后只能把这一切归结为邪门。
“哼,不管你是什么鬼东西,进了中枢城的锁龙院,是龙也得给我盘着!”老者冷哼一声,收起了罗盘。
老者转身准备离开,赖劫生却突然开了口。
“老先生,隔壁院子里的,是我的同伴吧?他怎么样了?”
赖劫生感知到,就在隔壁,有一股他很熟悉、但此刻却有些躁动的气息。那是江玄。
老者脚步一顿,回头瞥了他一眼,眼神更是不屑:“那个叫江玄的小子?哼,待遇可比你好多了。单独的庭院,饮食齐全,若不是统领有令,谁会把他那样的贵客跟你这种不祥之人关在一起?”
说罢,他不再理会赖劫生,径直走出院门,随着阵法再次启动,小院又恢复了死寂。
赖劫生心里明白了。江玄那一身行头和化液境的修为,一看就出身不凡。中枢城虽然势大,但也不愿轻易得罪一个来历不明的强大家族。相比之下,自己这个引气境的穷书生,自然就成了所有嫌疑的焦点。
赖劫生没有再多想,重新把注意力放回头顶的护城大阵上。
时间,就在这枯燥的观察中一点点流逝。
一天后。
“呜——呜——呜——”
悠长而急促的号角声突然划破了中枢城的宁静。
赖劫生猛然睁开双眼。
来了!
他虽然身处小院,却能清晰的感觉到,城外,成千上万股狂暴、混乱的气息正在向中枢城疯狂涌来。城池上空那巨大的阵法光幕,能量流转的速度瞬间加快了十倍不止,发出低沉的轰鸣。
兽潮,开始了第一次试探性的攻击。
远处传来了喊杀声和法术的爆鸣声,整座黑色巨城立刻运转起来,准备迎敌。
然而,这场骚动来得快,去得也快。
不过半个时辰,城外的喧嚣便渐渐平息。显然,这第一波小规模的兽潮,被镇山军轻松写意的碾碎了。
不多时,那个姓陈的老阵法师又来了。他今天的脸色明显好看了许多,甚至带着几分自得。
- - -
“看到了吗?小子。”他一边催动罗盘检查,一边用教训的口吻说道,“这就是中枢城的力量!管他什么兽潮,什么阴谋诡计,在我们这守御大阵面前,都不过是土鸡瓦狗!”
赖劫生看着他那副得意的样子,沉默了片刻,突然笑了。
“老先生,别高兴得太早。”
陈姓老者眉头一挑:“你什么意思?”
赖劫生站起身,指了指头顶那片看似毫无瑕疵的阵法光幕,平静的说道:“你的阵法,看着是挺结实,可惜,根基已经被人从底下挖空了。”
“一派胡言!”陈姓老者顿时气得吹胡子瞪眼,“守御大阵由我亲自维护,每天检查三次,能量流转一点问题都没有,哪来的破洞?你这小子妖言惑众,想找死吗?”
赖劫生没有被他的怒火吓到,只是伸出手指,遥遥指向北方。
“北三墙段,靠近第三座弩炮塔的那个阵法节点。”
他的语气笃定,不带一丝一毫的犹豫。
“那个节点的能量流转,从表面看,的确平稳,甚至比其他地方还要强上一线。但是……”赖劫生耸了耸鼻子,仿佛真的在嗅闻什么,“它的味道不对。”
“味道?”陈姓老者愣住了,觉得很可笑,“阵法是能量和规则的体现,你跟我谈味道?你以为这是你家厨房的饭菜?”
“那个节点的能量被某种东西从地底催化,变得特别活跃,所以表面上看起来才很强。实际上,它的根基已经被挖空了。有东西在地下啃食它的能量源。”
赖劫生收回手,看着老者那张完全不信的脸,最后下结论道:
“三天。最多三天,不,可能更快。那个地方,必破。”
陈姓老者被他这套装神弄鬼的言辞气得浑身发抖。
他身为中枢城首席阵法师之一,钻研阵道数百年,何曾受过这等羞辱?被一个毛头小子,用闻味道这种荒唐的理由,指着鼻子说他负责的大阵有漏洞?
“荒唐!简直荒唐!”他喝了一声,甩袖转身,“我没功夫跟你这疯子浪费口舌!你好自为之吧!”
说罢,他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小院,连例行的检查都忘了做完。
赖劫生看着他气冲冲离去的背影,缓缓坐下,脸上古井无波。
鱼饵,已经抛下去了。
现在,就等鱼儿上钩了。
- - -
第二天,风平浪静。
中枢城内,前一天轻松击退兽潮的胜利,让城里的气氛缓和了不少。巡逻的士兵脸上也少了几分肃杀。
陈姓老者没有再来。大概是觉得跟赖劫生多说一句话都是对自己的侮辱。
赖劫生乐得清静,他盘膝坐在石屋中,默默运转着《劫生经》,修复着之前战斗留下的暗伤,同时将自己的感知提升到极致,时刻感知着整座城市的能量脉动。
下午,申时三刻。
异变陡生!
“轰——!”
一声沉闷至极的巨响,猛然从北边传来!
紧接着,大地剧烈的震颤了一下,像是地底有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赖劫生所在的小院里,那口枯井的井壁都震落了些许尘土。
“敌袭!是北墙!北三墙段塌了!”
一声凄厉的呼喊,撕破了午后的平静。
“该死!是什么东西?”
“是劫化地龙!好多!它们从地下挖穿了城墙根基!”
“快!堵住缺口!阵法师呢?快修复阵法!”
惊慌的喊叫声,法术的轰鸣声,还有士兵的怒吼声,瞬间在城市北边炸开了锅。
赖劫生缓缓睁开眼睛,漆黑的瞳孔深处,没有一丝一毫的意外。
比他预想的,还要快了一天。
混乱持续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便被迅速镇压了下去。镇山军强大的战力再次体现出来,缺口很快被堵上,那些钻出来的劫化地龙也被尽数斩杀。
但是,守御大阵被从内部攻破,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缺口,其带来的心理冲击,远比正面战场损失几百个修士要严重得多。
这意味着,这座固若金汤的堡垒,并非无懈可击。
小院外,传来一阵急促而慌乱的脚步声。赖劫生听到,有人跑过他的院门,向着城主府的方向奔去,嘴里还惊魂未定的喊着:“快……快去禀报统领和陈老!那个小子……那个小子说中了!他说中了啊!”
- - -
夜幕降临。
紫色的怪异星辰再次挂上天空,给黑色的大地铺上一层诡异的光。
“吱呀——”
小院的黑铁大门,被人从外面猛的推开。
进来的,不再是送饭的杂役,也不是那个老阵法师。
为首一人,身披玄铁重甲,身形魁梧,正是将他带回城中的那位镇山军统领。他的甲胄上还沾着一些暗紫色的粘稠血液,显然是刚从北墙的战场上下来。
他身后跟着两名亲卫,将院门堵死。
统领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初见时的敌意与审视,神色极其复杂,有震惊、有疑惑、有忌惮,甚至还有一丝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惧。
他大步流星的走到院中,在距离赖劫生五步远的地方停下,一双虎目死死的锁定着那个盘膝坐在石屋门口、仿佛从始至终都未曾动过的少年。
少年缓缓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嘴角甚至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似乎早就料到他会来。
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凝固。
统领沉默了许久,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才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声音沙哑的厉害。
“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侠客书屋(m.xiakeshuwu.com)贯星劫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