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牙谷的晚秋，风中已经带上刺骨的寒意。宋清辞站在校场的高台上，望着台下正在操练的士兵。她晋升营长已有月余，第十小队的士兵们早已不复当初的散漫，个个动作整齐划一，眼神锐利。
“宋什长，监军大人传召。”传令兵的声音打破了操练的肃穆。
宋清辞心中一凛。自那日物资护送任务后，她在军中的地位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表面上，她仍是新晋的营长，但暗地里，越来越多的目光开始聚焦在这个“文弱”却屡立奇功的年轻军官身上。
监军大帐内，萧景珩背对着帐门，正在研究沙盘上的地形。听到脚步声，他头也不回地道：“来得正好。看看这个。”
宋清辞走近，发现沙盘上标注着北狄大军的动向。密密麻麻的红色小旗形成一个巨大的包围圈，而狼牙谷正处于这个包围圈的中心。
“北狄这次动用了十万大军。”萧景珩的声音平静，但紧握的拳头暴露了他内心的凝重，“由北狄大汗亲自统帅。”
宋清辞倒吸一口凉气。北狄大汗阿史那摩已经十年未曾亲自出征，这次竟然御驾亲征，可见其志在必得。
“我们的兵力？”
“不足五万。”萧景珩转身，目光如炬，“而且，朝中有人不希望我们赢。”
这话意味深长。宋清辞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宰相李辅国的势力仍在暗中作祟。
“监军大人需要我做什么？”
萧景珩递给她一份密令：“三日后，你带第十小队执行一项特殊任务。”
宋清辞展开密令，越看越是心惊。这是一项极其危险的侦察任务——深入敌后百里，探查北狄大军的真实动向和粮草储备。
“为什么选我？”她忍不住问。
“因为你是最合适的人选。”萧景珩深深地看着她，“而且，有人向我举荐了你。”
“谁？”
“沈放。”
宋清辞恍然。那位曾经考察过她的参军，果然一直在关注她的表现。
“第十小队都是新兵，恐怕...”
“正因为是新兵，才不会引起注意。”萧景珩打断她，“你们扮作商队，混入敌后。记住，活着回来比完成任务更重要。”
这话中的关切让宋清辞心中一暖：“属下明白。”
离开大帐后，宋清辞立即开始准备。她挑选了十名最机灵的士兵，其中包括那个曾经胆小的李二狗。经过这几个月的磨练，李二狗已经成长为一名合格的战士。
“什长，我们真的要去敌后吗？”李二狗既紧张又兴奋。
“怕了？”宋清辞挑眉。
“不怕！”李二狗挺起胸膛，“跟着什长，去哪都不怕！”
宋清辞微微一笑。这些单纯的信任，让她肩上的担子又重了几分。
三日后，一支小小的“商队”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狼牙谷。宋清辞扮作商队少主，楚凌风扮作管家，其他士兵分别扮作伙计和护卫。他们带着真正的货物——茶叶和丝绸，这些都是北狄贵族喜爱的商品。
一路上，他们遇到了好几拨北狄巡逻队。幸亏宋清辞精通北狄语，每次都化险为夷。
第五日，他们抵达了北狄大军驻扎的草原。远远望去，连绵的营帐如同白色的蘑菇，覆盖了整个草原。战马嘶鸣，旌旗招展，一派肃杀景象。
“乖乖，这得有多少人啊...”李二狗咋舌。
“至少十万。”楚凌风面色凝重，“看来监军大人得到的情报是准确的。”
宋清辞仔细观察着营地的布局，在心中默记。北狄大军的部署很有章法，中军大帐设在最高处，四周是精锐骑兵，粮草囤积在营地后方，守卫森严。
“我们需要靠近些。”她低声道。
“太危险了！”楚凌风反对。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是夜，宋清辞和楚凌风换上夜行衣，悄悄摸向北狄大营。凭借着灵活的身手，他们成功避开了巡逻的士兵，潜入营地内部。
越往里走，宋清辞心中的不安越强烈。北狄大军的装备之精良，远超她的想象。不仅有着大量的攻城器械，还有许多她从未见过的新式武器。
在粮草囤积区，他们看到了堆积如山的粮袋。粗略估算，足够十万大军食用三个月。
“看来北狄是准备打持久战了。”楚凌风低语。
宋清辞摇头：“不对。你看那些粮袋的摆放方式...”
楚凌风仔细看去，终于发现了问题——表层的粮袋鼓鼓囊囊，但内层的却显得干瘪。他悄悄用匕首刺破一个粮袋，流出的不是粮食，而是沙子！
“空城计！”他震惊。
“没错。”宋清辞面色凝重，“北狄的粮草根本不足以支撑三个月。他们想要速战速决。”
这个发现极其重要。如果北狄准备速战速决，那么狼牙谷的防守策略就需要调整。
就在他们准备撤离时，突然听到一阵马蹄声。一队北狄骑兵正向这个方向而来！
“快躲起来！”宋清辞拉着楚凌风躲到粮袋后面。
骑兵队在粮仓前停下，为首的将领翻身下马，正是他们的老对手拓跋昊！
“都准备好了吗？”拓跋昊问守卫。
“回将军，已经按您的吩咐，表实里虚。”
“很好。”拓跋昊冷笑，“让梁军以为我们粮草充足，他们才会安心守城。等他们发现真相时，已经来不及了。”
宋清辞和楚凌风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震惊。原来这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骗局！
更让他们震惊的是，拓跋昊接下来的话：
“告诉，计划有变，让他按第二方案行事。”
“影子”！这个代号让宋清辞心中一紧。果然，军中的内奸还在活动！
待拓跋昊离开后，二人迅速撤离。在返回临时驻地的路上，他们都沉默不语。
“影子...”楚凌风终于忍不住开口，“会是谁呢？”
宋清辞摇头：“不知道。但可以肯定，他在军中的地位不低。”
能够接触到核心军情，知道防守部署，这样的人在整个北境军中也不多。
回到临时驻地后，宋清辞立即写下密报，用信鸽传回狼牙谷。然后命令队伍立即启程返回。
然而他们刚离开驻地不久，就被一队北狄骑兵追上了。
“看来我们暴露了。”楚凌风握紧刀柄。
宋清辞冷静地观察着追兵：“不是巧合。有人泄露了我们的行踪。”
内奸竟然连这种机密任务都知道！这个认知让每个人都感到脊背发凉。
“什长，怎么办？”李二狗声音发颤。
“分头走。”宋清辞当机立断，“楚凌风，你带大部分人向西走，吸引追兵注意力。我带三个人向南走。”
“太危险了！”
“没时间争论了，这是命令！”
楚凌风咬牙，带着大部分人向西奔去。果然，大部分追兵都向他们追去。
宋清辞带着李二狗和另外两个士兵，策马向南疾驰。然而没走多远，前方又出现一队北狄骑兵！
前后夹击，无路可逃！
“什长...”李二狗面色惨白。
宋清辞环顾四周，发现不远处有一片胡杨林。
“进树林！”
四人策马冲进胡杨林。树林茂密，马匹难行，他们不得不下马步行。
北狄骑兵很快追入林中，箭矢如雨点般射来。
“分开走！”宋清辞下令，“在狼牙谷汇合！”
士兵们分散开来，宋清辞独自向树林深处跑去。她能听到身后追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突然，一支冷箭擦着她的脸颊飞过，钉在前方的树干上。她回头一看，只见三个北狄兵已经追了上来。
无路可退了！
她拔出短剑，准备拼死一搏。就在这时，一道身影如鬼魅般从树上落下，剑光闪过，三个北狄兵应声倒地。
来人转过身，露出一张陌生的面孔。他约莫三十岁年纪，面容冷峻，眼神锐利如鹰。
“你是...”宋清辞警惕地看着他。
“沈放将军麾下，暗卫统领，顾清风。”男子简洁地自我介绍，“奉监军大人之命，暗中保护。”
宋清辞恍然。原来萧景珩早就派了人在暗中保护她。
“其他人呢？”
“已经安全了。”顾清风道，“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
在顾清风的带领下，他们很快找到了其他的士兵。令人欣慰的是，除了几人轻伤外，无人死亡。
“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宋清辞好奇地问。
顾清风指了指天空：“信鸽。我在每只信鸽脚上都做了特殊标记，可以追踪。”
宋清辞心中佩服。这位暗卫统领果然心思缜密。
在返回狼牙谷的路上，顾清风告诉了宋清辞一个惊人的消息：朝中局势有变，宰相李辅国正在加紧排除异己，萧景珩的处境很不妙。
“监军大人需要更多的军功来稳固地位。”顾清风意味深长地说，“而你，是他最重要的筹码。”
宋清辞沉默。她明白顾清风的意思。在这场权力游戏中，她已经无法独善其身。
五日后，他们终于回到了狼牙谷。一进城，宋清辞就感觉到气氛不对。士兵们个个面色凝重，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息。
她立即求见萧景珩。
监军大帐内，萧景珩正在与几位将领议事。见到宋清辞，他明显松了口气。
“回来就好。”他简单地说，但眼中的关切显而易见。
宋清辞呈上侦察报告：“北狄粮草不足，意在速战。而且...军中有内奸。”
萧景珩看完报告，面色阴沉：“果然如此。”
他转向众将：“传令，即日起全城戒严，没有我的手令，任何人不得出入。”
众将领命而去后，帐内只剩下萧景珩和宋清辞。
“你做得很好。”萧景珩轻声道，“这个情报很可能救了狼牙谷。”
“监军大人，朝中的事...”
“你不必担心。”萧景珩打断她，“我自有分寸。”
但他紧锁的眉头告诉宋清辞，事情远没有他说的那么轻松。
从大帐出来，宋清辞遇见了等候多时的顾清风。
“宋什长，借一步说话。”
二人走到僻静处，顾清风低声道：“监军大人处境危险，李辅国正在罗织罪名，想要置他于死地。”
“我们能做什么？”
“赢得这场战争。”顾清风目光灼灼，“只有立下不世军功，监军大人才能站稳脚跟。”
宋清辞明白了。她和萧景珩已经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是夜，宋清辞独自登上城墙。北方的天空被火光映红，那是北狄大军的营火。十万大军压境，大战一触即发。
而她，一个女扮男装的小小什长，却卷入了朝堂与战场的双重漩涡。
“什长，你怎么在这里？”李二狗不知何时来到她身边。
“看看夜景。”宋清辞淡淡一笑。
李二狗望着远方的火光，忧心忡忡：“听说北狄来了十万人，我们守得住吗？”
“守得住要守，守不住也要守。”宋清辞目光坚定，“因为我们身后，是千千万万个家园。”
李二狗似懂非懂地点头。
就在这时，城下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一骑快马飞驰而至，马上骑士高举令旗：
“急报！北狄大军开始移动！”
宋清辞心中一紧。终于要开始了。
号角长鸣，战鼓雷动。狼牙谷的守军迅速进入战斗位置。火光中，士兵们的脸庞坚毅而决绝。
宋清辞握紧了剑柄。在这场即将到来的血战中，她不仅要守住城池，还要找出那个隐藏在暗处的“影子”。
山雨欲来风满楼。而她，已经做好了迎接风暴的准备。
远方的地平线上，北狄大军如潮水般涌来。战旗猎猎，刀光闪烁，死亡的阴影笼罩了整个狼牙谷。
宋清辞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向自己的战斗岗位。在她的身后，黎明即将到来，而黎明之后，将是血与火的洗礼。
第一卷《凤栖梧桐》的故事在这里暂告一段落，但宋清辞的征程才刚刚开始。在接下来的第二卷《沙场砺锋》中，她将面对更加残酷的战争和更加复杂的朝堂斗争。而她与萧景珩的感情，也将在血与火的考验中悄然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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