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疗中心的几天,像被按下了慢放键,却又在一种心照不宣的静谧中飞快流逝。
阿尔伯特的恢复速度再次展现了其非人的体质。那些骇人的数据波动在精准的医疗干预下迅速平复,苍白的脸色也逐渐恢复了往常的冷峻,只是眉宇间还残留着一丝大病初愈后的淡淡倦怠。
夕语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医疗室里,安静地陪着他。有时看书,有时只是看着窗外发呆。两人交流不多,但那种令人窒息的冰冷和刻意回避,已然消失无踪。
他会默许她递过来的温水,会在她不小心靠着沙发睡着时,示意医疗官调高室温,甚至会在她低声念叨花房那株又蔫了的小雏菊时,闭着眼丢出一两句一针见血的抢救方案。
一种微妙而平稳的默契,在无声中悄然滋生。
出院返回府邸的那天,天气很好。阳光透过悬浮车窗,洒下温暖的光斑。
阿尔伯特坐在车里,依旧坐姿笔挺,军装一丝不苟,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侧脸冷硬如常。但夕语却莫名觉得,他周身那股生人勿近的戾气,似乎被阳光融化了些许棱角。
车子驶入府邸,停下。
这一次,阿尔伯特下车后,没有立刻离开,也没有向她伸出手。他只是站在原地,目光扫过沐浴在阳光下的庭院,然后侧过头,冰蓝色的眼眸看向她,语气是一种陈述事实般的平淡。
“晒会儿太阳。”
夕语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对她说话。她点点头:“……好。”
两人一前一后,默契地走向玻璃花房。那里阳光最充足,也是她最常待的地方。
花房里温暖如春,各色花苗在精心照料下生机勃勃。那株白色小雏菊,在他的“远程指导”和她的笨拙努力下,竟然真的挺了过来,甚至还冒出了第二个花苞。
夕语习惯性地拿起喷壶,去给花苗喷水。
阿尔伯特没有打扰她,只是在一旁的金属长椅上坐了下来。他并没有放松姿态,依旧坐得笔直,军装衬衣的纽扣扣到最上一颗,但目光却并没有落在任何军事文件上,而是看着她在花丛间忙碌的、纤细的身影。
阳光透过玻璃穹顶,勾勒出她柔和的侧脸轮廓和微微卷曲的棕发发梢,在她身上镀上一层温暖的光晕。
他冰蓝色的眼眸里,没有了平日的锐利和审视,沉淀着一种极深的、难以捉摸的静默。
夕语能感受到他的视线,那目光并不带压迫感,反而像阳光一样,暖洋洋地笼罩着她,让她有些微微的不自在,却又……并不讨厌。甚至,心底有一丝极细微的、雀跃的泡泡悄悄冒出来。
她尽量让自己表现得自然,专心致志地伺候那些花苗。
过了一会儿,她听到身后传来极其轻微的、金属摩擦的声音。她好奇地回过头。
只见阿尔伯特不知从哪儿拿出一个巴掌大小、造型极其简洁流畅的银白色金属盒。他正低着头,修长的手指熟练地操作着盒子侧面的几个微型按钮,神情专注,像是在调试什么精密武器。
“这是什么?”夕语忍不住好奇地问。
阿尔伯特没有抬头,手指动作未停,语气平淡:“一个小东西。”
话音刚落,金属盒发出极轻微的“嗡”声,顶部滑开,从中升起一个不到十厘米高、造型圆润可爱的迷你机器人。机器人通体白色,圆圆的脑袋上顶着两片小小的太阳能板,像两只小耳朵,身体下方是灵活的履带。
它“看”向夕语的方向,圆圆的传感器眼睛闪烁起柔和的蓝光,然后发出一个电子合成的、奶声奶气的声音:
【下午好,夫人!我是雏菊守护者一号!检测到您正在进行的浇水操作,当前湿度已达到最优值,建议暂停,以免烂根哦!】
夕语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看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还会说话的小机器人:“它……它……”
“智能园艺助手。”阿尔伯特言简意赅地解释,终于抬起头,目光扫了一眼那个正笨拙地转动履带、试图靠近花盆的小机器人,“基础功能已设定。它会负责这里的日常维护。”
所以……他是嫌她照顾得不好?还是……怕她累着?
夕语看着那个围着花盆打转、嘴里还奶声奶气地念叨着“土壤ph值正常”“光照充足”的小机器人,心里那点雀跃的泡泡冒得更多了。她蹲下身,忍不住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机器人光滑圆润的脑袋。
小机器人似乎感应到了她的触碰,传感器眼睛弯成了月牙状,发出欢快的滴滴声:【夫人您好!喜欢我的服务吗?】
夕语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棕色眼睛弯成了好看的弧度:“喜欢!谢谢你!”
她抬起头,看向阿尔伯特,阳光下的笑容明亮又温暖:“它好可爱!谢谢你!”
阿尔伯特看着她脸上毫无阴霾的、纯粹欣喜的笑容,冰蓝色的眼眸似乎凝滞了一瞬。他飞快地移开视线,看向窗外,下颌线微微绷紧,喉结几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只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几乎听不见的。
“……嗯。”
只是那放在膝盖上、原本随意搭着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夕语没有察觉他的细微异样,她的注意力完全被那个新奇的小机器人吸引了,兴致勃勃地看着它工作,甚至开始和它对话。
“你叫雏菊守护者一号?那还有二号吗?”
【报告夫人!目前只有我一个!但主帅给了我扩展接口!未来可以组建园艺机器人军团!】小机器人一本正经地回答。
夕语被它逗得笑个不停。
阿尔伯特就坐在一旁,沉默地看着她和机器人互动,看着她脸上鲜活灵动的笑容,听着她清脆悦耳的笑声。
阳光暖暖地洒满花房,时间仿佛都变得缓慢而温柔。
过了许久,夕语才想起旁边还有个人。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止住笑,转过头,却发现阿尔伯特不知何时已经重新拿起了那个银白色的金属控制器,眉头微蹙,似乎正在调试什么复杂参数,侧脸认真而冷峻。
仿佛刚才那个拿出可爱机器人的人不是他。
夕语嘴角的笑意却更深了。她发现,她好像……越来越能读懂这座冰山底下,那些笨拙的、别别扭扭的暗流了。
她站起身,走到他身边的位置坐下。距离不近不远,刚好能感受到阳光的温度,和他身上传来的、淡淡的冷冽气息。
阿尔伯特操作控制器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但没有说什么,也没有挪开。
两人就这样并排坐在阳光里,一个摆弄着冰冷的控制器,一个看着可爱的机器人忙碌,谁都没有再说话。
空气里弥漫着花香、阳光的味道,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平静而温暖的氛围。
忽然,阿尔伯特像是终于调试完毕,放下了控制器。
他转过头,目光看向夕语。冰蓝色的眼眸在阳光下,颜色显得浅了一些,却更加深邃,里面似乎藏着许多未说出口的话。
夕语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下意识地迎上他的目光。
他看了她几秒,然后,极其缓慢地、像是下了某种决心般,抬起手。
不是碰她,而是指向花房角落一株看起来半死不活、她几乎已经放弃的观叶植物。
“那棵,”他开口,声音因为长时间的沉默而显得有些低哑,语气却是一种纯粹的、属于他领域的冷静,“不是病害。是根系能量吸收紊乱。控制器第三档,蓝色波段,每天照射十分钟。”
夕语顺着他的手指看去,愣了一下:“啊?真的吗?我还以为它快死了……”
“嗯。”他收回手,目光重新变得平淡,“试试。”
“……好!”夕语用力点头,心里像是被注入了一股暖流。他不仅在用他的方式关心她,还在……教她。分享他的知识和领域。
这是一种比任何礼物都更让她感到雀跃和……靠近的信号。
阳光更加西斜,将两人的影子拉长,投在温暖的地面上,偶尔因为细微的动作而交叠在一起。
气氛太好,好到夕语几乎要沉溺在这种难得的、平静的温馨里。
她看着身边男人冷硬却莫名显得柔和的侧脸轮廓,一个压在心里很久的、关于未来的问题,几乎要脱口而出。
关于那100%的匹配度,关于这场强制婚姻之后……他们究竟会走向何方?
是永远这样别扭而微妙地捆绑在一起?还是……
就在她鼓起勇气,嘴唇微张,想要试探地问出那个问题时——
阿尔伯特的个人终端,突然极其不合时宜地、急促地震动起来。发出的,是一种代表最高优先级军务的特定频率蜂鸣!
温馨的氛围瞬间被打破!
阿尔伯特的脸色几乎在瞬间沉了下去,冰蓝色的眼眸骤然锐利,恢复了那种浸入骨髓的冷冽和威严。他没有任何犹豫,立刻起身,走到一旁接通了通讯。
“说。”他的声音冷硬如铁,没有任何情绪。
夕语看着他瞬间挺直的背影和周身骤然散发出的、令人心悸的低气压,刚刚鼓起的勇气瞬间消散无踪,心里涌上一股淡淡的失落和……了然。
看,这才是他的世界。充满了紧急军情、冰冷指令和无法推卸的责任。
而她刚才差点问出口的那个关于“未来”的问题,在那个世界面前,显得如此渺小和不值一提。
她默默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指尖。
阿尔伯特很快结束了通讯,眉头紧锁,显然遇到了棘手的事情。
他转过身,目光极快地扫过她低垂的头顶,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冷硬地吐出两个字:“军务。”
说完,他甚至没有再多看她一眼,便大步流星地离开了花房,背影迅速消失在渐暗的廊道尽头。
那个刚刚还散发着阳光暖意的角落,瞬间只剩下冰冷的寂静。
夕语独自坐在长椅上,看着那个还在勤勤恳恳工作的、奶声奶气的小机器人,心里那点温暖的泡泡,一个个地,悄无声息地碎裂了。
果然。
梦,该醒了。
她慢慢地蜷缩起来,抱紧了膝盖。
窗外,夕阳正缓缓沉入远方的金属山脉,将最后一点余晖涂抹在天际,绚烂,却预示着黑夜的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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