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察完古田村，接着去比邻的大田村。这是游艇码头的项目建设点。
大田村的大船都出海了，只有几条下拉网的小渔船在近海处晃荡。
龚雨晴毕竟年轻心性，忍不住问，这些小渔船也能打到鱼么？
郑遐对海边渔民作业慢慢熟悉了，说，这些渔船别看它小，能解决渔民的一日三餐呢，都是抓浅海鱼仔的船。一天下几次网，能拉上一些黄鳍鲷、银鲳、八爪鱼，还有许多不知名的小杂鱼。一趟十几二十斤，一家人几天的菜就解决了。
那些小杂鱼拿回家油煎，做干锅，很香的。后海镇的渔民虽然穷，但是生活没问题，主要少些活钱。
龚雨晴抽抽鼻子，看不出对郑副镇长的解释满意还是不满意。
郑遐带着龚雨晴去海边拍照的时候，刚好两条船回来了。
“郑副镇长好！”渔民冲着郑副镇长喊话。
好好，大家好！郑副镇长和蔼地朝着群众挥手。
一个小伙儿在船头喊：“郑副镇长，去我家喝酒哇，我爸老惦记你了。”
郑遐认识这小伙儿，是村主任陈宜贵的小儿子阿冲。郑副镇长喝酒横扫八方，在大田村把陈宜贵喝到桌子底下去了，阿冲印象深刻。
郑遐笑笑：“好好，有空来。”
龚雨晴又开始下达命令，小手一指：“我们去那边！”
……
一直忙了两个多小时，两个项目点考察完毕。龚雨晴终于把数码相机收了起来。
郑遐知道，女强人要收兵了。
沿海公路的草坪里。
龚雨晴打开奥迪车的尾箱，拿出两瓶水，递给郑遐一瓶。
“谢谢。”郑遐这会儿也觉得有些口渴。
“就在这儿聊聊吧，10分钟。”龚雨晴拿着水瓶送到唇边。郑遐注意到龚雨晴喝水很特别，樱桃小口半张半翕，瓶口没有和嘴唇接触，却准确地被她的小手轻轻一捏，一股晶莹的小水柱跃入皓齿之间，煞是精妙。这应该是为了保护一口精致的口红形成的习惯。高级白领果然讲究。
龚雨晴抿了抿嘴唇：“郑副镇长，先说第一个问题，您知道投资人投资项目最关注的一条是什么吗？”
郑遐和梁宁宁打交道已久，知道强人的套路。龚雨晴问这个话，其实属于“设问”，她心里已有答案，回她的话不能卖弄、显摆，更不能扫问话人的兴，只能顺着来。
“请龚小姐赐教。”
“营商环境。”果然，龚雨晴脱口而出。
”相比投入产出和经营效益，营商环境最为重要，它决定了这个项目的长远效益。您作为后海镇的副镇长，项目牵线人，这方面能给我什么承诺？“
郑遐一下就觉得头大，这女的应该只有耿涛这种大才子才能对付。
不过，听龚雨晴的语气，她对后海镇的自然条件和项目创意应该是非常认可的。
郑遐也不是吃素的，不好回答干脆耍一个花枪。
郑遐说：”龚小姐，您有什么顾虑可以畅所欲言。“
“那我就言无不尽了！”龚雨晴毫不含糊，“所有的文旅项目经营压力基本来源于两个方面，一是底层老百姓的支持和理解，二是政府部门的管理和扶持。”
“郑副镇长陪同我参观了两个地方。很巧，我有幸看到了本地渔民对待一个副镇长的态度。知微见着，可见后海镇老百姓的善良淳朴，干群关系和谐。所以，我不排斥投资后海镇。”
郑遐心说，你这高级白领可看走眼了，也就是我陪你来，换胡楚林和王瑞祥恐怕效果就不一样了。后海镇是海盗窝，刁民多呢。
郑遐嘴上附和着：“龚小姐说得是，后海镇是一个民风淳朴的地方。”
郑遐有数，只要老子还是副镇长，不淳朴也必须把他们变淳朴。郑副镇长料理基层事务已然积累了一些宝贵经验的。
“很好！那就恕我直言了，我说出我最后一个顾虑。我有一条红线，政府部门的主要领导不能入暗股，最多拿一次性茶水费。”龚雨晴摘掉墨镜，水汪汪的丹凤眼盯着郑遐，“包括你这个牵线的中间人，具体多少可以谈。”
这个女强人深谙江湖套路，不简单呀。
不过，这个话深深地伤害了郑副镇长。一个政府部门的干部成了掮客，这简直就是一种人格侮辱！郑副镇长很生气。
龚雨晴直视着郑副镇长，态度硬朗：“我管理过一个大型度假村，有过经验教训。第一任引资的领导有暗股，退休之后继续坐享其成，然后第二任领导又上任，接着是第三任……度假村的别墅、餐饮服务领导随意支配，一天一个电话，公司管理层不堪其扰。一个好端端的度假村变成了政府部门的免费服务单位。还不能有意见，一旦伺候不周就是各种刁难……”
龚雨晴没有继续下去，轻轻转过话头：“你们后海镇能承诺不出现以上情况吗？”
郑遐的火气稍缓，龚雨晴是真正的职业经理人！说的都是非常现实的问题。
“我不需要暗股，也不需要茶水费。我只希望你的项目能给这些渔民带来切实的好处，给他们的生活带来改变。”郑遐顿了顿，继续道，“至于其它的承诺，我的话还不够分量，我建议你和后海镇的镇长当面谈，我想他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墨镜后的眼珠子凝视着郑副镇长，好像有一点点惊讶。
郑遐缓缓口气：“后海镇镇长叫耿涛，是你中山大学的师兄。”
噢？龚雨晴眉头一挑，微微点头：“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三天后我会来。”
龚雨晴打开车门：“回吧！”
“慢！”
龚雨晴一愣，偏了偏头：“还有事？”
“龚小姐，你欠我这个中间人一个道歉！为你刚才的话。”当这女强人的跟班几个小时郑遐没意见，但确实被她后面几句话惹毛了。至少要说一声对不起吧。
“我为什么要道歉？”龚雨晴蛮横地道。
我草！郑遐气坏了。
“你刚才……”
“刚才的问题是每一个投资人必须要掌握的基本情况，也是我们之间必要的承诺，有错吗？”
郑遐想，好像是没错……
“可能我说话的方式比较直接吧。但你是党员干部是领导，我是群众。有群众向领导道歉的道理吗？共产党的官儿都这么小心眼儿？”
郑遐登时被这句话拿捏得死死的，憋红了脸都说不出话来。
龚雨晴抬腕看了看手表：“时间不早了，我还要赶轮渡呢，你走不走嘛。”
这里离镇里足有18公里，我他妈不坐你的车走难道走路回去？
郑遐忍了忍，面无表情地坐上副驾驶室。
可能是意识到郑副镇长有些不高兴，龚雨晴握着方向盘，瞄了瞄身边的人，说：“事成之后我请你吃饭。”
郑遐看着远处的风景，他不想和这女的说话。
郑遐心说，稀罕吃你的饭呢，你还是找你的师兄谈吧……下次来，没我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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