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云标还在破口大骂。
老孔也骂：“阴谋！这是阴谋！”
老丁说：“什么阴谋阳谋，按规矩办呗，又不是你掏钱。”末了，老丁说，“刘局，你那拆迁预算多少？”
刘云标说：“1500万！”
郑遐一愣：“刘局，不是1000万吗？”
“1500万是县长的权限，我是1000万。”
老孔说：“自家兄弟你还玩这个。”
刘云标叹口气，慢慢从电脑前走过来：“我是照以往的惯例办，上面压任务一贯这样统一口径，这叫紧箍咒。钱，是挤牙膏一样挤出来的，懂吧。唉！他妈的，被这个富民公司搞了一下，我整个人心情都不好了。”
“民富农产品开发有限公司！记住这个公司！平阳区那边拆迁狮子大开口的就是它没错！百分百会跳出来。”
老丁说：“那你们应该怎么办？”
刘云标瞥了老丁一眼：“什么你们我们？老丁，你以后也是我这工程指挥部的人了。我这就正式通知你加入。”
老丁：“……”
刘云标说：“还有10天正式发布拆迁通告，任务很紧。这家叫富民的公司背景必须给他来个彻底调查。”刘云标看着老孔。
老孔说：“别看我，这种事情立不了案。”
“怎么立不了案？”
“公安局立案必须满足三个条件，一是有犯罪事实，二是必须有刑事责任，三是必须在自己辖区。”老孔手一摊，“你们说说，这事儿怎么立案？”
刘云标说：“私下调查嘛，不一定要立案。老孔真是死脑筋。”
刘云标摸出一支烟，想了想说：“刚才看了资料，这家公司的法人叫明腾辉，不像是大屿村的人，大屿村我略知一二，没有姓明的……这样！”刘云标转换了一下语气，说，“这件事情我们一时半刻也商量不出什么结果。我是想……”
刘云标望着郑遐：“我是想，麻烦郑副主任向童县长那边汇报一下……”
郑遐来自县政府办。同时，他的履历东山县主要领导也都了解一点，隐晦地知道他和童县长的关系不太一般。让郑遐回去汇报看似在情理之中。
郑遐却熟知官场规则，连忙道：“刘局，关于工程方面的问题，还得你亲自向童县长汇报才行。我虽然在县政府办公室工作，不过是工程指挥部的借用人员。兹事体大，你亲自出面合适。”
刘云标微笑点头。这个年轻人不错，懂得进退。
刘云标赞道：“郑副主任不愧是领导身边的人，懂的规矩比我多。行嘞。我下午就去县政府汇报工作并接受领导指示。你们大家等我的消息。”
……
郑遐开车送老孔回单位。老孔一路唉声叹气。
老孔说：“看到了吧，搞一个跨海大桥多少拉杂事儿！尽是那种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郑遐知道，刘云标嘴里的“暗中调查”老孔无疑是最佳人选。老孔这会儿牢骚满腹，心知自己逃不过这个关口。——谁让你丫是刑警呢。
郑遐对老孔的负能量不太满意，这家伙状态不行啊。
老孔又说：“郑副主任，万一刘云标这个屌毛去童县长那里给我派上差事，我得拉你一起干。你没意见吧？”
郑遐说：“我服从领导安排。”
“好！这是你说的！”老孔精神状态好多了，“不晓得怎么回事，我感觉和你郑副主任一起办事好像特别合拍。”
郑遐微笑：“老孔，你们上次那个攀援绳的案子有没有眉目？”
老孔瞄了瞄郑遐，说：“这件事还是不要再提了，一提我就怀疑你。”
说完，老孔自己先笑了起来。哈哈哈！郑遐也忍俊不住。
……
第二天。郑遐在办公室接到另一个副主任周栋梁的电话。
周栋梁这个副主任名义上带个“副”字，却是个货真价实的正科级干部，属于高职低配，是未来办公室主任的接班人。他所负责的公文转批和秘书、机要这些模块，是办公室的核心业务。周继承不在的时候，几个副主任都循规蹈矩服从他的领导。
这几天周继承陪同常务副县长去市里开会，科室里就剩下他主持工作。
周栋梁说：“郑副主任，有空吗？”
郑遐说：“领导有事?
“到我办公室来谈吧。”
郑遐去了周栋梁的办公室，一看，负责县长热线的杜晓燕也在。
杜晓燕笑道：“郑副主任忙啊，找你一趟可不容易。”
郑遐有些奇怪：“你直接去我办公室不就行了？”
“我去你那里一趟，你手下几个兵都知道我要干嘛了，我给他们留点面子。我来周副主任这里等你好一些。”
郑遐笑道：“向来云他们不至于吧。”
周栋梁也笑：“呵呵，我们两个还是先听听杜副主任的牢骚吧。”
杜晓燕喝了口茶，开始吐槽。
原来，杜晓燕的县长热线也是类似于投诉热线，这条热线接受最多的就是游客投诉。杜晓燕说，中海有个商家专门宰客，口碑极坏，特别喜欢欺负外地游客，基本上每个月能接到十条八条投诉。内容都是消费体验不好，价格虚高。
最厉害的一次，他们开船把客人载上了海上鱼排挡，因为结账起了口角，居然把客人一家大小5口人撂在海上不管不顾，不肯开船接送。直到顾客打110才解决问题……
郑遐说：“慢点，杜副主任，是中海海天旁边的海上渔排挡么？”
“就是啊！”杜晓燕点点头。
郑遐一下就明白了，狗日的是彭东明吧！这屌毛贼性不改啊。
杜晓燕继续吐槽：县长热线接到投诉，责令中海镇政府予以整改，让其下属综合执法大队去落实矫正，基本无效，多次督促，多次无效。没办法，杜晓燕把投诉整理成情况说明，转交给督察室主任向来云，让县政府督察室出面落实。
结果你猜怎么着？
郑遐说，怎么啦？
杜晓燕说：“向来云昨天回来告诉我，事情圆满解决，并且转交了调研反馈表备档。没想到昨晚凌晨1点，那渔档又发生一起恶性事件。渔档的人和顾客发生争执推搡，客户不小心掉海里了……”
啊？郑遐大吃一惊。“人没事吧？”
“人没事，当场被捞了上来，可客人的手机掉海里，没人肯下去帮忙捞。”杜晓燕说，“现在那顾客在满世界发帖子，讲述自己在东山岛的遭遇。还在政府网上信访平台上投诉……”
郑遐脸登时就黑了。
周栋梁给郑遐递茶，说：“郑副主任，你上任不久，情况不熟悉我们也不会怪你。要说，你上任以来，大伙儿对你的表现总体是满意的。特别是搞了那个工作日志，我还特意在别的科室予以推广。”
周栋梁话锋一转，又说，“可我们管理事务，不能光在停留在本本上，抓落实、抓结果才重要。要不，一切都成了形式主义。你说对吧？”
郑遐面红耳赤，说：“周副主任，您批评得对。”
周栋梁继续和颜悦色：“知道你被上面抓差，去了工程指挥部。但是现在那边还没有正式启动。你看你能不能抽出时间兼顾一下……”
郑遐忙道：“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一定给杜副主任一个满意的答复。”
杜晓燕说：“郑副主任，不是给我一个答复，是给游客！给老百姓！”
好好，给老百姓！郑遐恨不得地上有条缝钻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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