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丽花双手剧烈颤抖着,如发疯一般紧紧搂住那少年,心肝儿肉地号哭起来,声音尖锐得好似要划破这死寂的黑夜:“小大啊,你再这么顽皮吓唬奶奶,奶奶可真活不下去了!前几天你那死鬼祖奶奶刚走,你要是也跟着去了,那就是奶奶作了天大的孽啊!”她的泪水如决堤的洪水,汹涌而下,滴落在少年的肩头,溅起令人心悸的声响。
一直在墙角闷头抽旱烟袋的他爸姬万福,此刻竟喜得脸上的皱纹都拧成了麻花,咧着嘴说道:“妈,你瞧瞧你给我儿子起的这破名字,姬吉大,大姬吉,难听死了,跟鬼嚎似的!”
杨丽花瞬间瞪大了那对犹如牛蛋般凸出的眼睛,恶狠狠地骂道:“滚你娘的蛋!老娘给他起这名字,那是为了咱姬家的香火延续啊!十代单传,不指望他姬吉大,这香火咋传下去?你个没出息的玩意儿!”那眼神仿佛能喷出火来,烧穿姬万福的身体。
姬万福被老妈这一顿臭骂,吓得缩了缩脖子,又闷着头猛抽起旱烟来。不到四十岁的他,在这呛人的烟雾中,活脱脱像个被岁月啃噬得只剩骨架的小老头,每一口烟都像是在吸走他残余的生气。
在姬家,向来是女人当家作主。瞧那婆媳俩,优雅地叼着烟卷,吐出的烟雾如同鬼魅的身影;而姬怀民和姬万福则只能守着那破旧的旱烟袋,吧嗒吧嗒地吸着,这鲜明的对比,就像在昭告世人,姬家的男人在这个家里,连只蝼蚁都不如。更可怕的是,这婆媳俩还是夜村双娇,会跳那阴森诡异的大神,她们身上似乎散发着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气息。
院子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仿佛是一个巨大的黑洞,要将所有人都吞噬进去。一家人在这无尽的黑暗中,哭的哭,笑的笑,却没人敢点灯。那时候的煤油贵得要命,就像流淌的鲜血一样珍贵。
谁也没注意到姬吉大那异样的表情,他宛如一尊沉思的雕像,眼神空洞却又透着无尽的迷茫。他静静地躺在自己那狭小如棺材的房间里,直勾勾地瞪着眼睛,透过那破碎的窗户,望着窗外如墨般浓稠的夜色,思绪陷入了深深的恐惧之中。
在姬吉大的记忆里,二十年前,夜村就被无情地拆迁了,窗外本应是灯火辉煌、高楼林立的繁华景象,可如今呈现在他眼前的,却是那灰蒙蒙、破败不堪的砖瓦平房,仿佛是一座被死亡笼罩的鬼城。
“难道我真的被那群要债的砍死了?不然怎么会看到我的太爷爷,还有那蹲在远处墙头上的太太爷爷?听说他在我几岁的时候就被鬼敲门活活吓死了,那场景就像噩梦一样缠着我!”姬吉大心中充满了疑惑和恐惧,冷汗不停地从额头冒出,浸湿了他的头发。
而且,二十年前夜村拆迁后,鬼敲门的事儿就再也没发生过,可现在怎么又冒出来了?难道是那些被拆迁逼得走投无路的鬼魂,回来找姬家报仇了?姬吉大越想越害怕,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姬吉大绞尽脑汁,最后归纳出了两种可怕的可能性。一种是他真的死了,现在身处阴森的地狱之中。那么,他当初远走他乡避债,不仅自己被砍得血肉模糊,全家人也都惨遭毒手,在这阴曹地府里凄惨地团聚。想到这里,他仿佛看到家人被恶鬼折磨得皮开肉绽的惨状,耳边回荡着他们痛苦的惨叫。
另一种可能,比全家人都被弄死还要恐怖,恐怖到姬吉大根本不敢再往下想。他安慰自己,等明天天亮,一切真相都会大白。可是,困意就像一只无形的手,将他缓缓拉入黑暗的深渊,他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砰砰砰!”
这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姬吉大的心上。他猛地从噩梦中惊醒,望着窗外依旧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头皮瞬间发麻,头发“唰”地一下全部竖了起来,仿佛每一根头发都变成了尖锐的刺。
“哎呦妈呀,鬼敲门啊!”姬吉大的声音颤抖得如同风中的树叶,充满了绝望和恐惧。
只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正试图从门缝里挤进来,那五尺多高的庞大身躯,在狭窄的门缝前,显得无比扭曲和怪异。他的白发像一条条蠕动的毒蛇,遮住了他那狰狞的脸,身体开始疯狂地变形,就像一块被揉皱的纸张,一点点地挤进姬吉大的房间。
姬吉大惊愕地张大了嘴巴,想要发出求救的呼喊,可喉咙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掐住,发不出一丝声音。他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恐怖的梦魇之中,分不清这是梦还是现实,甚至连自己是人是鬼都无法确定。而此时,又遭遇了这离奇的半夜白发鬼敲门事件,他觉得自己的灵魂都要被恐惧撕成碎片了。
姬吉大多么希望自己能喊出来,这样疼爱他的奶奶、爸爸妈妈就会像救星一样出现,把这个可怕的白发鬼赶走。可是,他的身体仿佛被诅咒了一般,完全不受控制,全身痉挛着颤抖,每一寸肌肤都充满了寒意。
那白发鬼还在一点点地挤进来,他那长长的白发像冰冷的触手,已经快要触碰到姬吉大的脚了。姬吉大拼命地想把脚收进被子里,可双脚就像被钉在了床上,纹丝不动。他后悔极了,后悔自己睡觉的时候为什么要把脚伸到被子外面,这简直就是在向死神招手。
终于,白发鬼的白发碰到了姬吉大的脚,姬吉大只觉得浑身一阵剧烈的颤抖,仿佛有一股电流穿过他的身体。而那白发鬼突然将白发往后一甩,一张恐怖至极的鬼脸赫然出现在姬吉大的眼前。那脸上的皮肤像腐烂的树皮,布满了黑色的斑点和溃烂的伤口,一双眼睛深陷在眼眶里,闪烁着幽绿色的光芒,如同两团燃烧的鬼火;嘴巴咧到耳根,露出一排参差不齐、尖锐如刀的牙齿,仿佛随时都会将姬吉大撕成碎片。姬吉大只觉眼前一黑,彻底昏死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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