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浓稠得仿佛能滴落下来，笼罩着整座淮宁中学。风在楼宇间穿行，发出低低的呜咽，像是某种不可名状的存在在暗处低语。姬吉大盘坐在阁楼的小床上，双目微闭，呼吸绵长，打坐调息。窗外的月光斜斜地洒进来，在他清瘦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影子。他本该早已入定，可心头却总萦绕着那四个字——**格物致道**。
“格物致道……”他在心中默念，唇角微扬，“原来儒门的修炼，并非空谈经义，而是要亲身去体察万物，哪怕是尸体、鬼魂，也算‘物’之一种。”想到这里，他竟有些兴奋，仿佛一条被迷雾遮蔽的小径，终于透出了一丝光亮。
他本是修仙界中一名另类的修士，既无显赫师承，也无天灵根资质，靠的是一股子“较真”的劲头。别人修仙，追求的是飞升、长生、神通广大；而他，却偏偏痴迷于“研究”——研究妖兽的习性，研究鬼魂的成因，研究符箓的灵力流向。正因如此，他才对“格物致道”四字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或许……这才是我的道。”他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坚定。
天边已泛起鱼肚白，晨曦将至。他本想再打坐片刻，恢复精力，好应付白天的课程。可就在闭目之前，他下意识地放出神识，如蛛网般悄然铺展向四周。
——这是他最近养成的习惯。自从修习儒门功法后，心境愈发沉稳，连神识的运用也比以往细腻了许多。
神识扫过屋檐、走廊、院墙……一切如常。
可就在即将收回神识的刹那，他猛地一震！
二楼窗外，一道微弱却异常阴冷的气息一闪而过，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但姬吉大知道，那绝不是风，也不是夜鸟。
那是……**妖气**。
“哪位道友深夜造访！”他霍然起身，动作迅捷如电，左手已悄然扣住捆仙绳，右手则多了一柄泛着血光的小刀——那是他从一具古尸手中夺来的邪器，虽不正统，却极擅破魂。
话音未落，一道曼妙身影便如轻烟般从窗缝滑入，落地无声，裙裾轻扬，宛如月下幽兰。
“大吉吉，是我啊，出事了！”夭夭一双美目含着焦急，声音却依旧带着几分娇媚。
姬吉大松了口气，随即又恼火起来：“夭夭！拜托你以后能不能走正门？半夜翻窗户，你是想吓死我吗？”
夭夭轻哼一声，指尖勾了勾发梢，红唇微翘：“你真是个古怪之极的人。说你是个修仙菜鸟吧，筑基后期的前辈你也灭掉过；说你是个修仙天才吧，修为才炼气五层，还是个胆小鬼。”
姬吉大翻了个白眼：“咱们之间就别互相伤害了，说正事，出什么事了？”
“有人跳楼了。”夭夭神色一凝，眼中闪过一丝寒意。
“关我屁事？”姬吉大打了个呵欠，揉了揉发涩的眼睛，“这事该找警察，又不是我班上的。”
“你真懒！”夭夭柳眉倒竖，“回到尘世之后，你的机敏全丢了吗？师父让我们收鬼，可不是躲起来享清福的！”
姬吉大眯起眼：“一个跳楼的而已，意外死亡的鬼魂也算？师父要的是**惨死的厉鬼**，怨气冲天那种。普通的亡魂，连阴司都懒得收。”
“可这个不一样。”夭夭压低声音，眸光幽深，“她是我的舍友，杜莎莎。她是**第六个**跳楼的了。”
姬吉大眉头一皱：“第六个？”
“对。”夭夭点头，“校方和警方联手封锁消息，每次有人跳楼，就立刻补一个新生进去。我费了好大劲，才从那个好色的校长嘴里套出真相——他被我迷得神魂颠倒，连裤子都脱了，才肯说。”
姬吉大嘴角一抽：“你又用美人计？”
“不然呢？”夭夭挑眉，“我总不能硬闯档案室吧？”
姬吉大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锐利：“能让一个宿舍连续六人跳楼……这绝不是意外。里面一定藏着一只**恶鬼**。你没把它吓跑吧？”
“我会长得那么难看吗？”夭夭翻了个白眼，指尖轻点红唇，“再说了，我晚上哪有时间回宿舍？通宵都在外面查线索。”
“可还是不对。”姬吉大皱眉，“跳楼是大事，总会引起骚动。同宿舍的人不可能不传闲话。你现在不就在说？”
“我现在是在‘说’吗？”夭夭冷笑，“你以为我会到处乱说？据校长说，那宿舍只安排三人住。一个跳楼后，另一个就被校方警告闭嘴，转去别的宿舍。而每次跳楼，都是在**凌晨最黑暗的那几分钟**，所有人都睡得死死的，没人听见，没人看见。”
姬吉大眼神一凝：“那第一个跳楼的人呢？消息不可能完全封锁。”
“因为……”夭夭缓缓抬头，目光如刀，“第三个舍友，是校长安插的**眼线**。她叫——水清。”
“什么？！”姬吉大猛地站起，头差点撞上低矮的天花板，脸色瞬间变了。
“怎么？这么大反应？”夭夭眯起眼，忽然坏笑，“哦——我明白了，这个水清，一定是你的老相好！现在跟校长勾搭上了，你吃醋了？”
“胡说什么！”姬吉大怒道，但语气中却有一丝难以掩饰的波动。
他怎么会不震惊？水清……那个名字像一根针，刺进了他记忆深处。
那是他高中时的同桌，清冷如月，沉默寡言，却总在雨天多带一把伞。他曾以为她只是内向，后来才知，她体内封印着一道古老的怨灵，是被家族用来镇压邪祟的“活祭”。她曾在他耳边低语：“如果有一天我消失了，别找我，也别问为什么。”
后来，她真的消失了。
“走吧。”姬吉大迅速在书桌上留下一张字条：**先走一步，勿念。** 他抓起镇妖塔，转身就要出门。
“哼，你要去，半天不动；一提水清，立马就走。”夭夭叉腰挡在门口，胸脯起伏，眼中带着不服，“看来这水清不简单啊。难不成……比我夭夭还妖娆？本姑娘倒要见识见识！”
“别闹了。”姬吉大神色凝重，“如果真是她……你得当心。她不是善男信女，她体内的东西，连我都未必能镇得住。”
“哼，我夭夭才是最风骚的！”夭夭扭了扭腰，波涛汹涌，故作傲娇，但眼中已多了几分认真。
两人御风而行，夜风呼啸，掠过屋顶与树梢。数息之后，已抵达淮宁中学女生宿舍楼顶。
六楼阳台，寂静无声。姬吉大放出神识，扫向604宿舍——空荡荡的，床铺凌乱，被子掀开，仿佛主人刚刚离去。可神识探入，却如泥牛入海，毫无反应。
“奇怪……”他低声自语，“若有厉鬼，神识不该毫无察觉。”
“我也没感应到。”夭夭靠近他肩头，轻声道，“但杜莎莎死前，我听到她尖叫，说‘她来了’……然后就跳了下去。”
姬吉大眼神一冷：“看来，这鬼……能避神识。”
他取出镇妖塔，一掌灵力注入。那巴掌大小的塔顿时悬浮而起，金光流转，塔身迅速膨胀至半尺多高，表面浮现出古老的符文，隐隐有镇压万邪之威。
“走。”姬吉大握紧镇妖塔，目光如炬，“进去看看。”
夭夭紧随其后，低声道：“大吉吉……这次，恐怕不是普通的厉鬼。”
姬吉大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推开604宿舍的门。
门轴发出“吱呀”一声，仿佛打开了通往地狱的入口。
屋内，一片死寂。
可就在他们踏入的瞬间，墙角的温度骤降，镜面上，缓缓浮现出一行血字：
**“你终于回来了……水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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