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号”的生活区,与星港核心的宏大繁忙不同,显得井然有序而界限分明。苏小小将林薇薇安置在靠近内勤服务通道的一个狭窄舱室,比接驳站的临时居所更小,陈设也更为简单——一张固定式的窄床,一套嵌入式桌椅,一个微型清洁间,仅此而已。墙壁是毫无装饰的灰白色合金,唯一的光源来自天花板中央可调节亮度的冷光灯板。
这里,就是她作为“最低级仆役”的起点。
苏小小本人并未露面,一切由一名神色严肃、眼神锐利的中年女管事负责。女管事姓严,人如其名,说话做事一板一眼,不带丝毫情感。
“编号b-774,林薇薇。”严管事拿着数据板,核对信息,声音刻板,“从今天起,你归内勤三组管辖。你的主要工作区域是A3至A5区的公共通道、军官休息室及指定的部分工作舱室清洁维护。具体排班和任务每日会发送到你的终端。”
她递给林薇薇一个样式简单、功能受限的腕带式终端,以及两套深灰色的、质地粗糙的棉布工作服。
“工作服每日更换,自行清洗。终端仅用于接收指令、报告位置及紧急呼叫,无通讯娱乐功能。每日工作时间根据安排,非工作时间未经允许不得离开生活区F层。三餐在规定时间、规定区域领取。明白了吗?”
林薇薇默默接过衣物和终端,点了点头。编号b-774……她连名字都不再被需要了。
“现在,去换上工作服。十五分钟后,到A3区东侧清洁工具间报到,会有老员工带你熟悉基本操作和区域。”严管事说完,不再多看她一眼,转身离开。
林薇薇换上那套深灰色的工作服。布料摩擦着皮肤,带来粗糙的不适感,式样宽大毫无美感,彻底掩盖了她原本窈窕的身姿。看着镜中那个灰扑扑、毫不起眼的自己,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哀涌上心头。曾几何时,在“新伊甸”,她也是众人仰望、精心装扮的核心人物之一。
然而,现实没有给她太多自怜的时间。腕带终端震动,显示出一条简洁的指令和倒计时。
她深吸一口气,走出舱室。生活区F层走廊里,偶尔有其他穿着同样工作服或不同制服的人经过,大多行色匆匆,几乎没人会特意看她一眼。她就像一个突然被投入巨大精密机器中的一颗无关紧要的螺丝,茫然地寻找着自己的位置。
A3区东侧的清洁工具间,设备齐全但空间紧凑。一名头发花白、沉默寡言的老妇人已经等在那里,她看了林薇薇一眼,眼神浑浊,没有任何交流的欲望,只是指了指墙上挂着的操作手册和一堆清洁设备。
“吸尘、除尘、消毒、垃圾归类。不同区域使用不同颜色的清洁布和消毒剂。电子设备表面只能用干布和专用清洁剂。垃圾每天定时集中处理。遇到内部上锁或标识‘工作中’的舱室,跳过,记录上报。损坏或异常及时报告。”老妇人用干巴巴的语调快速交代了一遍,然后递给她一个装满工具的小推车,“今天你先负责A3区三段公共通道和两个无人的小型休息室。做完后终端打卡。”
没有培训,没有指导,只有最简单的指令和最基础的设备。林薇薇推着比她想象中沉重的小车,开始了她在联盟的第一份“工作”。
清洁工作本身并不复杂,但极其繁琐,而且要求苛刻。地面不能有水渍,角落不能有灰尘,金属表面不能有指纹,垃圾必须严格分类。她笨拙地操作着那些陌生的设备,小心翼翼地擦拭每一处。没有人帮她,也没有人催促她,只有偶尔经过的其他工作人员投来的、不带任何情绪的一瞥。
身体的劳累还在其次,最煎熬的是精神上的压抑。无处不在的监控探头,腕带终端不时响起的、核对位置的提示音,以及那种时刻被无形的规则所束缚、被彻底忽视的感觉,让她喘不过气。她想起张天豪说的“暂时的委屈”和“成为眼睛耳朵”,只觉得无比讽刺。在这里,她连最基础的信息都接触不到,看到的只有光洁的通道和紧闭的舱门,听到的只有机器运转的嗡鸣和自己孤独的脚步声。
一天的工作结束,她腰酸背痛,双手因为长时间接触清洁剂而有些发红。领取到的晚餐是标准营养套餐,味道寡淡,但能吃饱。回到那个狭小的舱室,她瘫倒在床上,望着苍白的天花板,感觉灵魂都被抽空了。
这就是侍女的生活?不,这连侍女都不如,这只是最底层的清洁杂役。
第二天,第三天……日子在重复的机械劳动中流逝。严管事偶尔会检查她的工作区域,用挑剔的目光扫过每一个角落,指出一点微不足道的“不达标”,然后扣除相应的“绩效点”。据说绩效点关系到配给和未来的工作安排。
林薇薇渐渐学会了更高效地使用工具,记住了不同区域的要求,能够麻木地完成每天的任务。她开始习惯深灰色的工作服,习惯粗糙的食物,习惯无人交流的寂静。她甚至开始刻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希望所有人都忘记有她这么一个人。
唯有夜深人静时,躺在狭窄的床上,望着从舱门缝隙透进来的、走廊里微弱的冷光,那些被压抑的屈辱、恐惧、以及对张天豪模糊的怨恨、对父亲深切的思念,才会如潮水般涌来,啃噬着她的内心。她会想起林烬那双冰冷漠然的眼睛,想起他轻描淡写说出的“最低级仆役”。那个男人,似乎真的把她彻底遗忘了。
……
她不知道的是,她的一举一动,从工作区域的监控到腕带终端的定位数据,甚至她领取餐食的种类和数量,都会被汇总、分析,形成一份简单的报告,每日呈送到苏小小,并由苏小小择要向林烬汇报。
“领袖,b-774号适应情况报告。工作完成度达标,无明显抵触或异常行为。情绪监测显示持续低落、压抑,伴有间歇性焦虑。与外界无任何非法接触尝试。”苏小小站在林烬的办公桌前,平静地念着报告。
林烬正在审阅星港扩建的工程图纸,头也没抬,只是“嗯”了一声,仿佛听到的只是无关紧要的日常琐事。
“另外,”苏小小顿了顿,“按照您的指示,已安排下周起,将b-774号的部分清洁范围,调整至包括您的外围办公走廊及相邻的备用休息室。”
林烬手中的笔微微一顿,终于抬起了眼。他的目光依旧平静无波,只是在那深邃的眼底,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冰冷的光。
“知道了。”他淡淡地说,“让她做。规矩照旧。”
“是。”苏小小应下,心中明了。领袖并非真的遗忘,只是在等待,或者说,在“饲养”某种情绪。将猎物放在看得见的地方,让她适应牢笼,让她在相对“平静”中积累恐惧和猜想,然后……在最不经意的时候,给予致命一击。
而猎物本人,对此一无所知。
林薇薇只是发现,自己的工作任务表中,增加了“A1区部分指定走廊及房间”的清洁任务。A1区是星港和“晨曦号”上更核心的区域,管理更加严格。她有些忐忑,但更多的是麻木。无非是更小心一点,规矩更多一点罢了。
她推着清洁车,第一次踏入A1区光滑如镜、寂静无声的走廊。这里连空气都仿佛更加洁净,带着淡淡的循环系统气味。她的工作证权限只允许她进入指定的几个路段和房间。
其中一间,就是林烬办公区域外围的走廊,以及走廊尽头一间标注为“备用休息室”的房间。休息室不大,陈设比她的舱室好不了多少,但一尘不染,似乎很少使用。
林薇薇小心翼翼地清洁着这里的每一个角落。当她擦拭到休息室那张简单的金属桌面时,目光无意间扫过桌面一角——那里似乎有一个极其微小、几乎与桌面颜色融为一体的圆形凹陷。
她并没有在意,只当是设计或磨损。
她不知道,那个小小的凹陷,是一个隐藏的、高精度的广角采集器。
更不知道,就在她埋头擦拭的时候,远在“新伊甸”堡垒,张天豪的私人密室中,一段经过特殊加密、信号极其微弱的实时影像,正悄然传输到他面前一个独立的屏幕上。
影像的角度,正好能覆盖大半个休息室,以及门口走廊的一部分。
画面中,穿着丑陋灰色工作服的林薇薇,正弯着腰,用一块抹布,仔细地擦拭着桌腿。她的动作谨慎而卑微,低垂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一种麻木的顺从。
张天豪死死盯着屏幕,看着那个曾经光彩照人、被他视为禁脔和象征的女人,如今像个最下等的杂役一样做着清洁,眼中瞬间布满了血丝,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羞辱!这是林烬对他的又一次赤裸裸的羞辱!他不仅夺走了薇薇,还让她做这种低贱的工作,并且……故意让他看到!
他几乎要立刻砸碎屏幕,切断这该死的连接。但他强行忍住了。这是“父亲”技术留下的隐秘后门,是他了解薇薇处境、甚至未来可能传递信息的唯一渠道。他不能断。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看着林薇薇完成清洁,推着车默默离开休息室,看着空荡荡的画面,胸中的怒火和一种近乎失控的暴戾疯狂滋长。
林烬……我一定要你付出代价!
而在“晨曦号”上,林薇薇对刚刚发生的一切浑然不觉。她完成了A1区的清洁任务,推着车返回工具间,心中只想着今天的工作绩效点应该不会被扣了。
她不知道,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缓缓收紧。而她,既是网中的猎物,也即将成为……刺痛另一个猎人的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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