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狩归来已有数日,京城的繁华与喧嚣依旧,镇国公府的高墙深院也一如既往地井然有序。
然而,沈清韵的心,却仿佛被那京郊围场的辽阔天地、永定河堤的浩大工程以及沿途所见的鲜活民生,悄悄撑开了一片前所未有的广阔空间。
再回到这自幼生长的熟悉庭院,那精致的亭台楼阁与曲折的回廊假山,一时间竟让她觉得有些许逼仄之感。
她时常独自坐在闺房临窗的紫檀木绣墩上,小手托着腮,明亮的目光越过窗棂,望向庭院上方那片被飞檐切割成方块的蓝天。
秋阳把海棠树的影子拉得老长,沈清韵坐在秋千上,指尖捻着根浅棕色的鹿毛
——这是秋狩时从围场捡的,软乎乎的,她总爱揣在袖袋里。
秋千轻轻晃着,太子送的银铃叮当作响,她却没心思玩,满脑子都是永定河堤上民夫扛石头的模样,连锦书端来的桂花茶凉了都没察觉。
“哟!我们的‘围场小英雄’这是在数蚂蚁呢?”
沈清泓的声音老远就飘过来,他手里举着个竹制投壶靶子,上面还插着两支羽毛箭,身后跟着沈清澜和怀里鼓鼓囊囊的沈清渊。
没等沈清韵反应,他就伸手去推秋千,力道没轻没重,秋千瞬间荡得老高,鹿毛从袖袋里飘了出来。
“二哥!慢点!我的鹿毛!”沈清韵吓得抓紧绳索,银铃响得更急,却忍不住笑出声。
沈清澜眼疾手快,一把抓住飘落的鹿毛,又拽住秋千绳索,瞪了沈清泓一眼:
“你就不能稳重点?上次把妹妹的发带吹到房顶上,还没罚够?再说你这靶子,先生不是说你投壶总赖账,罚你再练半个月吗?”
沈清泓吐吐舌头,把靶子塞给沈清渊,又凑到沈清韵身边:
“我这不是想跟你显摆嘛!先生说我今天投中了十支,比上次多三支!
明天咱们在院子里玩投壶,你要是输了,就给我做茉莉酥,怎么样?”
“你上次投壶输了还赖账,说风大影响准头。”沈清韵挑眉,接过沈清澜递来的鹿毛,小心揣回袖袋。
这时沈清渊终于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又拿出张皱巴巴的画纸,红着脸递过来:
“妹妹,这是我画的小鹿,虽然画得不好,你要是喜欢,我明天再画一张。
还有这个,是学塾门口老爷爷卖的芝麻糖,我留了最大的一块。”
画纸上的小鹿歪歪扭扭,鹿角像两根小树枝,沈清韵却笑得眼睛弯成缝:
“画得真好!比二哥上次画的兔子还像!”
她接过油纸包,刚捏起一块芝麻糖,糖渣就粘在嘴角。
沈清渊笨拙地掏出帕子,踮着脚想帮她擦,却不小心把自己的指尖也沾上了糖渣。
沈清韵见状,笑着用指腹帮他擦掉:“三哥,你比二哥细心多了。”
锦书在旁笑着端来热好的桂花茶:“三少爷比二少爷强多了,上次二少爷吃芝麻糖,糖渣掉了一衣襟,还说是糖自己碎的。”
“哪有!”沈清泓反驳,却趁人不注意,偷偷捏了块芝麻糖塞进嘴里,被沈清澜一眼逮住:“先别吃了,我跟妹妹说正事。”
他从书袋里掏出本《论语注》,摊在石桌上,指着“君子务本”那页:
“先生今天说,‘本’就是做事的根本,比如农夫种稻,根本是好好施肥浇水;
读书人求学,根本是认真背书明理。你觉得,你管锦味斋的根本是什么?”
沈清韵眼睛一亮,凑过去:“是不是守住品质?就像我不让赵掌柜扩产,怕点心做得不精,砸了招牌?”
“正是!”沈清澜点头,刚要再讲,沈清泓突然跳起来:“别讲书了!天气好,我们玩投壶吧!我教妹妹怎么投中靶心!”
他说着就把投壶靶子放在石凳上,拿起一支箭递过来。
沈清韵接过箭,刚要投,就听沈清渊小声说:“妹妹,瞄准中间那个红圈,上次我就是这么投中的。”
沈清韵试着投了一支,箭擦着靶子边缘掉了下来,引得沈清泓哈哈大笑:“你这技术也太差了!看我的!”
他接过箭,摆出个夸张的姿势,结果箭直接飞到了海棠树上,还碰掉了几片叶子。
沈清渊忍不住笑了:“二哥,你比妹妹还菜!”
“谁说的!”沈清泓不服气,要爬树去捡箭,被沈清澜一把拉住:
“不许爬树!待会儿让管家来取。你要是再胡闹,明天就别想玩了。”
沈清泓蔫了,乖乖站好,却趁大哥不注意,偷偷给沈清韵做了个鬼脸。
庭院里的笑声此起彼伏,银杏叶被风吹得落在石桌上,沾了点桂花的甜香。
锦书坐在廊下,一边嗑瓜子一边看他们玩,偶尔帮着捡捡掉落的箭,日子过得慢悠悠的。
这热闹劲儿,刚好被相携散步的沈巍和林氏看在眼里。林氏靠在沈巍肩上,手里捏着片银杏叶,笑着说:
“孩子们这样亲近,比什么都好。澜儿稳重,能教韵儿道理;泓儿热闹,能逗韵儿开心;渊儿贴心,知道疼妹妹。”
沈巍点点头,目光却飘向王姨娘院子的方向——方才路过时,他见王姨娘的丫鬟彩蝶在跟小厮嘀咕,手里还攥着个小包裹,像是在打听什么。
“韵儿如今风头正盛,连陛下都夸她聪慧,王姨娘那边怕是不会安分。”
他低声说,“我已经让管家留意,不让她院里的人随便靠近韵儿的院子。”
“放心。”林氏语气笃定,“上次她想往韵儿院子塞人,我已经挡回去了。
前几日她让彩蝶打听韵儿的行程,我也让锦书多了个心眼,没让她知道韵儿什么时候去锦味斋。”
她顿了顿,又道:“韵儿这几日总提跟兄长们玩的事,还说要给太子写信,提投壶输了做点心的事,孩子们的情谊,倒比大人的心思纯粹。”
沈巍嗯了一声,看着远处兄妹几个的身影
——沈清泓正教沈清韵怎么握箭,沈清澜在旁纠正姿势,沈清渊帮着捡箭,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暖融融的。
他紧绷的眉头渐渐松开:“但愿这份纯粹,能多留些时日。”
暮色渐浓时,投壶靶子上的箭插满了一半,沈清泓输得最多,赖着不肯完成帮妹妹整理账本的赌注,被沈清澜揪着耳朵“威胁”,引得沈清韵和沈清渊哈哈大笑。
锦书过来催吃饭,兄妹四人才恋恋不舍地收拾东西,约定明天接着玩。
沈清韵被锦书牵着往回走,袖袋里的鹿毛蹭着手心,她忽然想起什么,对锦书说:
“我要给太子哥哥写信,告诉他我跟兄长们玩投壶的事,还要说三哥画的小鹿真好看。”
回到房里,沈清韵铺开太子送的薛涛笺,提笔写道:“近日与兄长们玩投壶,二哥总赖账,三哥帮我剥芝麻糖,还画了小鹿……”
烛火摇曳,她想起白天的热闹,嘴角忍不住上扬。
她还不知道,父母眼中的那点担忧,正像院角的青苔,在暗处悄悄蔓延
——王姨娘院里,彩蝶正拿着打听来的“韵儿明日去锦味斋”的消息,低声禀报给主子。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侠客书屋(m.xiakeshuwu.com)锦绣风华:太子妃养成手札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