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武四年,三月初三。
桂林,这座被誉为“山水甲天下”的千年古城,此刻正被浓重的战争阴云死死压住。
漓江的水依旧清澈,象鼻山依旧静默地伫立在江边,但这如画的风景中,如今却充满了肃杀之气。城外的独秀峰、叠彩山等制高点上,旌旗招展,南明残军和顽固的广西狼兵依托着喀斯特地貌的天然溶洞和石林,构筑了一道道看似坚不可摧的防线。
虽然严关已破,全州已失,但南明留守大学士瞿式耜并没有放弃。他是个硬骨头,是个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孤臣。他相信,只要依托桂林的险峻地形死守,或许能拖到变局的出现,或许能为刚刚在肇庆登基的永历帝朱由榔争取到逃往云贵、甚至缅甸的时间。
然而,他并不知道,他面对的对手,已经不再按照传统的战争规则出牌了。
桂林城西,三十里外的尧山密林。
这里是桂林的天然屏障,林深叶茂,瘴气弥漫。平日里连当地的老猎户都不敢深入,如今却成了两支最顶尖的丛林武装较量的猎场。
一支,是依然忠于南明、并未随白阿蛮投降的狼兵死硬派,约有三千人。他们熟悉每一棵树、每一块石头,像毒蛇一样潜伏在阴影里,准备给入侵者致命一击。
另一支,则是李定国麾下最精锐的特战旅第一营,代号“幽灵”。
午后的阳光斑驳地洒在腐烂的落叶层上,蒸腾起一股湿热的雾气。
“咔嚓。”
一声极轻微的枯枝断裂声响起。
一名躲在树冠里的狼兵哨兵猛地警觉,手中的毒箭对准了声音传来的方向。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试图在绿色的海洋中寻找敌人的踪迹。
但他什么也没看见。
就在他以为是野兽经过,稍微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他头顶的树叶突然动了。
并没有风。
一个人影,一个穿着奇怪的花花绿绿衣服(迷彩服)、脸上涂着油彩的人影,像壁虎一样无声无息地从上方的树杈上滑了下来。
“唔——”
狼兵刚要叫,一只带着皮手套的大手瞬间捂住了他的嘴,紧接着,一把漆黑的军用匕首干脆利落地划过了他的咽喉。
鲜血喷涌,却被那只手死死按住,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一号清除。安全。”
那名“幽灵”战士对着领口的微型话筒(简易有线通话器,或者是低声传话)低语了一句,然后像没事人一样,融入了树影之中。
这就是李小宝为特战队量身打造的“丛林法则”——在丛林里,看不见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而身穿迷彩服、经过伪装训练的晋军特战队,就是这片丛林的新主人。
这不仅是暗杀,更是火力的碾压。
在尧山深处的一座山寨前,数百名狼兵正依托着寨墙负隅顽抗。
“打!给老子射死这帮蛮子!”狼兵头目挥舞着苗刀,指挥手下放箭。
毒箭如雨点般射向进攻的晋军。
但这次,晋军并没有像在严关那样被动挨打。
“压制射击!”
特战营长一声令下。
“哒哒哒——哒哒哒——”
丛林中响起了那种令狼兵魂飞魄散的密集枪声。
这不是笨重的马克沁,而是李小宝根据后世冲锋枪原理,结合这个时代的技术(如转轮供弹或多管并联)搞出来的“兴武一式”短管冲锋枪。虽然射程不远,只有一百米左右,但在丛林近战中,它是无敌的王者。
密集的弹雨像割草机一样扫过寨墙。那些躲在木栅栏后面的狼兵,连头都没抬起来,就被打成了筛子。木屑横飞,惨叫声连成一片。
“手雷!上!”
几十枚长柄手榴弹被精准地扔进了山寨。
“轰!轰!轰!”
爆炸声震耳欲聋。山寨的大门被炸飞,里面的木楼燃起大火。
“冲进去!一个不留!”
身穿迷彩服的特战队员端着冲锋枪,如同下山的猛虎,冲进了硝烟弥漫的山寨。
“别杀我!我投降!”
“鬼啊!他们是鬼!”
狼兵们彻底崩溃了。他们的毒箭还没射出去,对方的子弹就已经到了眼前。他们的弯刀还没举起来,对方的刺刀就已经捅进了胸膛。
这就是降维打击。
在绝对的火力密度和战术素养面前,所谓的“丛林之王”狼兵,只不过是一群拿着原始武器的野人。
仅仅一个下午,尧山外围的十八座狼兵山寨被全部拔除。三千死硬派狼兵,死伤大半,剩下的全部溃散进了深山老林,再也不敢露头。
……
桂林城,靖江王府(南明行宫)。
相比于城外的血腥厮杀,这里的气氛更加压抑和荒诞。
永历帝朱由榔,这位南明最后的“正统”皇帝,此刻正瘫坐在龙椅上,脸色比外面的墙灰还要白。
“瞿卿……外面的炮声……怎么越来越近了?”朱由榔颤抖着问道,手里紧紧抓着那个象征皇权的玉玺,仿佛那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
瞿式耜一身朝服,跪在丹陛之下,神色虽然疲惫,但腰杆依然挺得笔直。
“陛下勿忧。尧山虽失,但桂林城墙坚固,且有漓江天险。老臣已组织了全城青壮上城协防,定能挡住贼军。”
“挡住?拿什么挡?”朱由榔带着哭腔,“朕听说……听说那卢象升有妖法!能在天上飞!还能把山给炸平了!就连多尔衮那种凶神恶煞都被他打跑了,咱们这点人马……”
“陛下!”瞿式耜大声打断了他,“大明养士三百年,仗节死义,正在今日!只要陛下在,大明的旗帜就在!臣愿与桂林共存亡!”
“你愿死,朕不愿啊!”朱由榔猛地站起来,歇斯底里地吼道,“朕还不想死!朕还没活够呢!”
就在这时,一名太监慌慌张张地跑进来。
“皇上!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又怎么了?是不是贼军进城了?”朱由榔吓得差点钻到桌子底下。
“不是进城……是……是没水了!”太监哭丧着脸,“城里的水井……突然干了!漓江的水也被截断了!”
“什么?!”瞿式耜大惊失色,“这怎么可能?漓江水势浩大,怎么可能截断?”
“是真的!听说是贼军在上游的灵渠动了手脚,把水引走了!而且……而且他们还在水源投了‘泻药’(其实是李定国放出的心理战谣言,并未真投毒,但也足以吓人)!”
“没水喝了?”朱由榔彻底崩溃了。
对于守城来说,断水比断粮更可怕。粮没了还能杀马吃人,水没了,三天就得渴死,而且极易引发瘟疫。
“这就是卢象升的毒计!”朱由榔指着瞿式耜,“你还要朕守?守个屁!你是想渴死朕吗?”
“朕要走!朕要去柳州!去南宁!去缅甸!反正朕不待在这个鬼地方了!”
“陛下!不可啊!”瞿式耜跪行几步,抱住朱由榔的大腿,“此时出城,正是自投罗网!而且陛下这一走,桂林军心必散,大明……就真的完了!”
“放手!你这个老东西!”朱由榔一脚踢开瞿式耜,“你想死自己去死!别拉着朕垫背!”
“来人!备马!护驾!咱们从南门冲出去!”
朱由榔在几百名锦衣卫(南明版)的护送下,不顾瞿式耜的苦苦哀求,带着后宫嫔妃和细软,仓皇逃出了靖江王府。
看着皇帝离去的背影,瞿式耜瘫坐在地上,老泪纵横。
“大明……亡了……”
“非亡于贼,亡于君啊!”
……
城外,晋军大营。
李定国放下望远镜,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果然跑了。这朱家的皇帝,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司令,咱们追吗?”张大彪问道,“特战队已经在南门外埋伏好了,只要一声令下,就能把那个狗皇帝抓回来。”
“不,让他跑。”李定国摇了摇头,“执政官有令,朱由榔活着比死了有用。让他逃到缅甸去,让他把大明的脸丢到国外去。这样,天下的百姓才会彻底死心,才会知道只有中华国才是他们的依靠。”
“而且,”李定国指了指桂林城,“皇帝跑了,这城里的人心也就散了。咱们不用强攻,就能兵不血刃拿下这座名城。”
“传令下去!对城内喊话!就说皇帝已经抛弃了百姓跑了!只要开城投降,咱们送水!送粮!送药!”
“是!”
随着朱由榔的出逃,桂林城内的局势瞬间崩塌。
守城的士兵们得知皇帝都跑了,谁还愿意卖命?
“开门吧!咱们投降!”
“皇帝都不要咱们了,咱们还守个鸟!”
三月五日,清晨。
桂林城的北门,在一片死寂中缓缓打开。
没有激烈的巷战,没有惨烈的屠城。中华国防军第四师的士兵们,列着整齐的队形,唱着军歌,开进了这座广西首府。
而在靖江王府的承运殿内。
瞿式耜身穿整齐的明朝官服,端坐在太师椅上。他的面前摆着一杯毒酒,手里拿着一卷《春秋》。
他没有逃,也没有降。他选择用自己的方式,为那个他效忠了一辈子的王朝殉葬。
“哒哒哒……”
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传来。
李定国独自一人走进了大殿。他看着这位白发苍苍的老人,眼中闪过一丝敬重。
“瞿大人,别来无恙。”李定国行了一个晚辈礼。
瞿式耜抬起眼皮,看了李定国一眼,淡淡地说道:“李将军,你是来取老夫项上人头的吗?”
“不。”李定国摇了摇头,“我是来请大人出山的。”
“出山?”瞿式耜笑了,笑得有些凄凉,“老夫是大明的臣子,大明亡了,老夫岂能独活?更何况,投降异姓,那是二臣贼子,老夫做不到。”
说着,他伸手端起了那杯毒酒。
“慢着!”
李定国一步上前,按住了他的手。
“瞿大人,你想死容易。但你死了,这桂林的百姓怎么办?这广西的读书人怎么办?你想让他们继续被土司欺压,被狼兵劫掠吗?”
“大明是亡了,但中华还在!汉人还在!执政官说了,天下为公!你效忠的不应该是朱家那个昏君,而应该是这天下的苍生!”
“看看外面吧!”李定国指着殿外,“我们的士兵在给百姓发粮,在修桥铺路,在建学校。这难道不是你们儒家所追求的大同世界吗?”
瞿式耜的手颤抖了一下。
他看向殿外。阳光洒在王府的琉璃瓦上,远处隐约传来百姓的欢呼声。那不是被迫的,那是发自内心的喜悦。
“天下为公……”瞿式耜喃喃自语。
“大人,执政官特意交代,如果您不愿意做官,可以去北京,去‘中华大学’教书,去修史。把大明为什么会亡,把这些教训写下来,留给后人。这难道不比死更有意义吗?”
李定国的话,击中了瞿式耜的软肋。
作为一代大儒,修史、立言,是他无法抗拒的诱惑。
良久,瞿式耜长叹一声,松开了手中的酒杯。
“罢了……罢了……”
“老夫这条命,就留着给后人做个镜子吧。”
他站起身,脱下了那身象征着大明官威的蟒袍,只穿了一件素布单衣。
“李将军,带我去北京吧。我想去看看,那个卢象升口中的‘新中华’,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
桂林平定,广西全境解放。
李定国没有停下脚步。他在桂林休整了三天,完成了对降军的整编,特别是将那些投降的狼兵(包括之前的白阿蛮部)正式改编为“中华国防军山地特种旅”。
这支部队换装了迷彩服,配备了冲锋枪和迫击炮,在保留了狼兵凶悍、善于攀爬特点的同时,拥有了现代化的火力和纪律。他们将成为李定国手中最锋利的獠牙。
三月十日,誓师大会在桂林校场举行。
李定国站在高台上,看着台下那一张张年轻而坚毅的面孔——有北方的汉子,有四川的袍哥,也有广西的壮家郎。
“弟兄们!”李定国拔出指挥刀,指向西方那片更加巍峨的群山。
“广西定了,但西南未平!”
“在云贵高原上,还有无数的土司在压迫我们的同胞!还有无数的农奴像牲口一样活着!”
“我们的下一个目标——云南!昆明!”
“我们要去打破那里的枷锁!我们要去把‘改土归流’的大旗,插遍西南的每一座山头!”
“出发!”
“杀!杀!杀!”
大军开拔。
这一次,他们的对手不再是腐朽的南明朝廷,而是盘踞在西南数百年、根深蒂固的土司制度。
而在遥远的昆明城内,刚刚发动叛乱、囚禁了黔国公沐天波的大土司沙定洲,正坐在沐王府的宝座上,做着裂土封王的美梦。
他不知道的是,一支从丛林中杀出来的钢铁之师,正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向他逼近。
丛林的法则已经改变。
弱肉强食的旧规矩,终将被文明与秩序的新法则所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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