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光天幕在谷顶缓缓流转，如同一个温柔的茧，将初生的青云镇庇护其中。谷内的空气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新，每一次呼吸，都仿佛有微弱的暖流渗入四肢百骸，滋养着干涸的经脉与疲惫的灵魂。
陈小凡盘膝坐在靠近谷口的位置，这是他主动要求的守夜点。他并没有完全入定，而是分出一半心神，运转着基础的引气法诀。丝丝缕缕温顺的灵气，比外界浓郁了数倍，主动向他汇聚，融入他消耗殆尽的丹田。伤口处传来麻痒的感觉，那是血肉在灵气的滋养下加速愈合。他从未体验过如此畅快的修炼，几乎要沉醉其中。
但他猛地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强迫自己保持清醒。坊主重伤未愈，柳师姐昏迷，赵师傅年迈，现在，他就是青云镇最锋利的刀，最警觉的眼睛。
他看向谷内。陆衍依旧靠坐在那块岩石下，闭目调息，脸色依旧苍白，但眉宇间那抹挥之不去的死气已经消散。赵德柱则守在柳芸旁边，靠着岩石打盹，手里还攥着几根准备天亮后修补符纹的树枝。
陈小凡的视线最后落在那两只肥硕的野兔上。食物，是眼下除了安全之外，最紧要的问题。这点肉，四个人省着吃，也撑不了几天。
天光彻底放亮时，陆衍睁开了眼睛。他的气息比昨夜强盛了一线，虽然离恢复战力还差得远，但至少稳住了根基，不会随时倒下。
“坊主。”陈小凡立刻起身。
陆衍的目光扫过谷中景象，最后落在陈小凡身上。“感觉如何？”
“从未这么好过！”陈小凡语气带着压抑的兴奋，“在这里修炼，比在外面快好几倍！伤口也好得快！”
陆衍点了点头，看向那两只野兔。“食物不够。”
“我明白。”陈小凡深吸一口气，“坊主，我想带人出去一趟。一是探查周围情况，二是……寻找食物，或许，还能找到其他幸存者。”
陆衍沉默地看着他，没有立刻回答。陈小凡的提议很冒险，但也是必然的一步。困守山谷，只有死路一条。
“几个人？”陆衍问。
“就我一个。”陈小凡语气坚决，“人少，目标小，灵活。赵师傅要守着柳师姐和维持谷内符阵，不能动。”
“你的伤？”
“不影响行动。”陈小凡活动了一下手臂，展示自己恢复良好的状态。
陆衍沉吟片刻，从怀中取出两样东西。一张是柳芸之前绘制的“匿踪符”，另一张，则是那威力巨大但极不稳定的“裂石符”。
“带上。匿踪符用于潜行探查，裂石符……留作最后手段。”陆衍的声音严肃，“记住，你的任务是眼睛和耳朵，不是刀。遇到联盟修士，能避则避。若避不开……下手要狠，撤退要快。”
“是！”陈小凡郑重地接过两张符箓，贴身藏好。他知道这两张符的分量，尤其是在柳师姐昏迷，无法绘制新符的现在。
他没有再多言，对着陆衍和赵德柱（已惊醒）点了点头，转身，如同灵猫般悄无声息地滑出谷口，消失在晨雾弥漫、危机四伏的鬼哭林中。
谷内重归寂静，但这寂静中，多了一份沉甸甸的牵挂。
陆衍继续疗伤，赵德柱则开始用树枝和溪边找到的某种韧性极强的藤蔓，尝试加固谷口的防御。
陈小凡在林间快速穿行。匿踪符的效果让他如同一个模糊的影子，完美地融入林木的阴影与缭绕的淡薄瘴气中。他小心地避开记忆中妖兽活动的区域，朝着灰鹞寨大致的方向前进。
他的目标很明确：寻找可能遗落的物资，观察联盟的动向，以及……看看有没有像他们一样，从那场清洗中侥幸逃脱的散修。
一路上，满目疮痍。被战斗波及而倒塌的巨木，焦黑的地面，以及偶尔可见的、已经腐烂发臭的尸体，都在无声地诉说着那场清洗的酷烈。联盟修士似乎已经撤离，只留下这片死寂的废墟。
他的运气不算太差。在一处被烧毁的窝棚角落，他找到了半袋未被完全烧毁的粗麦饼，虽然沾了灰烬，但还能吃。在另一处断壁下，他发现了一个破损的水囊，修补一下还能用。
就在他准备带着这些微薄的收获返回时，耳朵敏锐地捕捉到了远处传来的、极其细微的兵刃交击声，以及一声压抑的惨哼。
有人！
陈小凡心脏猛地一紧。他立刻伏低身体，借助匿踪符和地形，如同壁虎般向声音来源处潜去。
绕过一片茂密的灌木，眼前的景象让他瞳孔收缩。
三名穿着黑色劲装的联盟修士，正围着两个衣衫褴褛、浑身是伤的散修。地上已经躺倒了三四个散修的尸体。那两名活着的散修背靠背，手持缺口的长刀，眼神绝望而疯狂，显然已是强弩之末。
“妈的，这几个穷鬼，身上屁都没有！”一个联盟修士骂骂咧咧，一刀荡开对方疲软的攻击。
“赶紧宰了，回去交差。这鬼地方瘴气重，待久了晦气。”另一个修士不耐烦地道。
第三人则脸上带着猫捉老鼠的戏谑，刀光一闪，在其中一名散修大腿上又添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那散修惨叫一声，单膝跪地，鲜血瞬间染红了地面。
陈小凡藏在树后，呼吸几乎停止。三个联盟修士，看气息都是炼气中期，和他相仿。若是平时，他绝不敢以一敌三。但此刻，看着那两名散修绝望的眼神，看着地上同类的尸体，一股热血猛地冲上头顶。
坊主说过，青云镇需要人。
而且，这些杂碎……该杀！
他没有犹豫。
匿踪符的效果尚未消失。他如同真正的幽灵，从阴影中悄无声息地贴近那名正在戏耍伤者的联盟修士。
匕首的寒光，在昏暗的林间一闪而逝。
噗嗤！
利刃精准地从那修士的后心刺入，穿透心脏。那修士脸上的戏谑瞬间凝固，转为极致的惊愕与痛苦，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身体软软倒下。
“老七！”另外两名修士骇然转头，只看到同伴倒下的身影和一个模糊逼近的影子！
“敌袭！”
陈小凡一击得手，毫不停留，身体就势一滚，躲开一道劈来的刀光，同时将早已扣在手中的裂石符，猛地甩向另一名修士！
那修士见一张歪歪扭扭的符箓飞来，下意识想躲，但那符箓速度极快，且在飞行过程中就发出了不稳定的灵光波动！
“爆！”陈小凡心中默念，灵力瞬间隔空引动！
轰！
刺目的白光与狂暴的气浪在极近的距离炸开！那名修士首当其冲，直接被炸得血肉模糊，倒飞出去，眼看是不活了。
最后一名修士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同伴的惨状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有战意，转身就想跑。
陈小凡岂能让他逃走！他脚下发力，如离弦之箭般追上，手中匕首带着决绝的寒光，直刺其后心！
那修士慌忙回身格挡。
铛！
匕首与钢刀碰撞。陈小凡炼气中期的灵力全面爆发，经过灵脉滋养和连日血战磨砺的力量，岂是这惊惶失措的修士能抵挡？
钢刀被震开，匕首长驱直入！
噗！
最后一名修士瞪大了眼睛，捂着喷血的喉咙，不甘地倒下。
战斗在电光火石间开始，又在瞬息间结束。
林间只剩下浓重的血腥味和陈小凡粗重的喘息。那两名幸存的散修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如同杀神般的少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陈小凡快速扫视四周，确认没有其他敌人。他走到那两名散修面前，声音因为刚才的爆发而有些沙哑：“还能走吗？”
那两名散修，一个是刚才大腿受伤的汉子，另一个是个面色蜡黄的中年人。两人看着陈小凡，又看了看地上三具联盟修士的尸体，眼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深深的敬畏。
“能……能走！多谢道友救命之恩！”那中年人挣扎着拱手，声音颤抖。
“跟我走。”陈小凡言简意赅，弯腰快速搜刮了三名联盟修士的尸体，找到几块下品灵石和一些普通伤药。他将麦饼和水囊扔给那两个散修，“吃点东西，跟上。”
他不再多说，转身向着青云镇的方向走去。那两名散修相互搀扶着，忍着伤痛，紧紧跟在他身后，不敢有丝毫落后。
夕阳西下时，陈小凡带着微薄的收获和两个忐忑不安的新人，回到了潜龙谷口。
当那两名散修踏进山谷，感受到那扑面而来的、远超外界的浓郁灵气，看到谷顶那如梦似幻的灵光天幕时，两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僵在原地，张大了嘴巴，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
陈小凡没有理会他们的震惊，径直走到闻声迎出来的陆衍和赵德柱面前。
“坊主，我回来了。”他平静地汇报，“杀了三个联盟巡查，找到些食物和药品。另外，带回两个人。”
陆衍的目光越过陈小凡，落在那两个仿佛身处梦中的散修身上，微微点了点头。
“做得很好。”
他的目光重新回到陈小凡身上，少年虽然疲惫，但腰杆挺直，眼神锐利，身上还带着未散尽的杀气，仿佛一夜间褪去了所有稚嫩，真正成长为可以独当一面的战士。
青云镇，第一次主动伸出的触角，带回了生存的希望，与变革的火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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