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橘黄色的光线斜斜地穿过青云中学教师办公室的窗户，在林远的办公桌上投下一片温暖的光斑。空气中飘浮着细小的尘埃，在光束中翩翩起舞，像是被这难得的宁静时刻所吸引。
林远刚结束为期两小时的课后辅导，整个人瘫在椅子上，活像一条被晒干的咸鱼。他揉了揉发酸的眼睛，看着桌上那堆待批改的作业本，内心哀嚎不已。
“这班主任当得，比狗还累。”他小声嘀咕着，端起已经凉透的茶水喝了一口，苦涩的味道让他忍不住皱起眉头。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砰”地一声推开，老张抱着一沓厚厚的材料走了进来，脸上写满了“生无可恋”四个大字。
“哎呀呀，这还让不让人活了！”老张一屁股坐在自己的工位上，把材料往桌上一摔，发出沉闷的响声，引得办公室其他老师纷纷抬头。
教英语的陈雪正对着小镜子补妆，头也不回地问：“怎么了张老师？又被老婆赶出家门了？”
老张长叹一声，那声音凄惨得仿佛全世界都欠他五百万：“比那还惨！年级组长的任务下来了，要办什么‘传统文化知识竞赛’！你们说说，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搞这些老掉牙的活动？”
林远竖起耳朵听了听，心里默默点头。传统文化知识竞赛在青云中学可是出了名的“吃力不讨好”——准备工作繁琐得像老太太的裹脚布，学生们没兴趣参加，最后往往是老师们自娱自乐，还要写一堆总结报告。
“这不是挺好的吗？”教语文的刘老师推了推眼镜，一本正经地说：“传统文化是中华民族的瑰宝，应该大力弘扬...”
“得得得，刘老师您打住！”老张连忙摆手，“您要是觉得好，这活儿您来接？我保证全力配合！”
刘老师立刻低下头假装批改作业，仿佛刚才什么都没说过。
老张又长叹一声，开始絮絮叨叨地抱怨：“你们是不知道，这活动往年都是我负责，每次都要掉一层皮！找资料、出试题、组织报名、布置场地、邀请评委...最后还得写三千字的活动总结！关键是根本没人愿意参加，到时候台下观众比选手还少，那叫一个尴尬...”
林远暗自庆幸自己只是个新人，这种“好事”怎么也轮不到他头上。他低下头，假装全神贯注地批改作业，生怕和老张的目光对上。
可惜命运就是这么爱开玩笑。
老张抱怨了一圈，目光在办公室里扫视，最终定格在林远身上。那一刻，林远明显看到老张的眼睛亮了一下，就像饿狼看到了小肥羊。
“哎呀！林老师！”老张瞬间换上热情洋溢的笑容，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林远桌前，“刚结束辅导吧？辛苦了辛苦了！”
林远心里警铃大作，表面却只能挤出职业假笑：“不辛苦，应该的。张老师有什么事吗？”
老张一巴掌拍在林远肩膀上，力道大得让他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我说林老师啊，最近可是咱们学校的风云人物！带的那个7班，以前那可是‘垃圾回收站’，现在居然有点模样了！了不起！”
办公室里的老师们都悄悄竖起耳朵。陈雪放下小镜子，转过身来看好戏；刘老师也再次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闪着好奇的光。
林远干笑两声：“张老师过奖了，都是学生们自己争气...”
“哎！谦虚！”老张又重重拍了林远一下，这回他真的有几分疼了，“年轻人有能力就是有能力！我早就看出来了，你点子多，学生会搞气氛，深受学生欢迎！比我们这些老古董强多了！”
林远内心oS：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但面上还得保持微笑：“张老师太抬举我了，我要学习的地方还很多。”
老张突然压低声音，一副推心置腹的样子：“林老师，说真的，你这能力，只在班里发挥太浪费了！应该为年级做更大贡献嘛！”
来了来了，正戏来了。林远感觉自己就像看到渔夫撒网的鱼，明知道是陷阱，却不得不往里钻。
“张老师的意思是？”林远装作不懂。
老张一把抓起那沓令人望而生畏的材料，塞到林远手里：“这个传统文化知识竞赛，是个绝佳的机会！你看啊，第一，能锻炼你的组织能力；第二，能在全校面前露脸，增加你的知名度；第三嘛...”
老张故意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王主任特别关注这个活动，你要是办好了，在他那里就是大功一件！到时候评优评先，还不是水到渠成？”
林远看着手里那沓沉甸甸的材料，感觉接的不是任务，而是一颗即将爆炸的炸弹。他快速在脑子里盘算起来——
接了吧，意味着接下来几周别想有休息时间了。7班的转化正处在关键期，李浩的数学习题还没讲完，陈小雨的艺术节作品需要指导，吴明的编程项目也到了关键时刻...更别说那些永远批改不完的作业和备不完的课了。
不接吧，老张肯定会在王主任那里给他穿小鞋，什么“没有集体荣誉感”、“不服安排”的大帽子扣下来，够他喝一壶的。这才刚在学校站稳脚跟，得罪老教师可不是明智之举。
林远内心天人交战，脸上却还得保持镇定。他瞥了一眼老张，那家伙正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他，活像一只等待投喂的哈巴狗。
“这个...张老师，我确实经验不足，怕把这么重要的活动搞砸了...”林远试图委婉拒绝。
老张立刻摆手：“哎！不会不会！我相信你的能力！再说了，谁还不是从不会到会的？我当年第一次组织活动，那才叫惨不忍睹呢！你现在条件比我那会儿好多了！”
林远内心冷笑：您倒是会说话，把烫手山芋扔得这么理直气壮。
他突然想起刚来学校时，老张那副“同情新人”的嘴脸，说什么“7班是全校闻名的垃圾回收站，你可要小心”，转眼间就把最棘手的活儿推给自己。办公室人际关系的复杂性，让林远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这样吧张老师，”林远斟酌着用词，“我先看看材料，了解一下具体内容，再给您答复？”
这是缓兵之计，林远需要时间想出一个既不接锅又不得罪人的万全之策。
谁知老张根本不吃这套，他猛地站起来，声音一下子提高了八度：“太好了！林老师答应了！我就知道年轻人有担当！”
办公室里的老师们齐刷刷看过来，眼神各异——有同情的，有看热闹的，也有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
林远顿时懵了：“不是，张老师，我没说...”
话还没说完，老张已经抓起那沓材料，硬塞进林远手里：“材料你都拿着！有什么不懂的随时问我！当然啦，我最近也挺忙的，老婆身体不好，老丈人还要来做手术...”
林远抱着那堆沉甸甸的材料，感觉自己接的不是任务，而是一整个银河系的麻烦。他仿佛已经看到无数个加班到深夜的日子，看到活动当天台下稀稀拉拉的观众，看到王主任阴沉的脸...
老张重重拍了拍林远的肩膀，力道大得让他差点内伤：“能者多劳嘛！王主任也看好你哦！好好干！”
说完这话，老张迅速溜回自己的工位，开始悠闲地品茶看报，仿佛刚才那个愁眉苦脸抱怨的人根本不是他。
林远抱着一堆“传统文化知识竞赛”的材料，站在原地，哭笑不得。
陈雪悄悄凑过来，同情地说：“你被坑了。这活儿巨麻烦，去年张老师搞的时候，差点没秃顶。”
林远欲哭无泪：“我现在拒绝还来得及吗？”
陈雪耸肩：“难咯！张老师肯定已经跑去跟王主任汇报了，说你这年轻人主动请缨，热情高涨...”
林远顿时觉得自己还是太年轻太单纯。他低头翻看手中的材料，什么“必答题题库”、“抢答题规则”、“场地布置方案”、“评委邀请名单”...光是目录就看了三页纸。
“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啊...”林远哀叹一声，瘫坐在椅子上。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掏出来一看，是李浩发来的消息：“远哥，今天讲的数学题我还有点儿懵，明天能再给我讲讲吗？”
紧接着是陈小雨的消息：“林老师，我画了几张艺术节的草图，您能帮我看看吗？”
吴明的消息也跳了出来：“老林，我写的程序有个bug一直解决不了，明天帮我看看？”
林远看着这些消息，又看看手中那沓厚厚的活动材料，感觉自己快要分裂了。
是把时间精力花在这个吃力不讨好的全校活动上，还是继续专注于7班那些刚刚有点起色的孩子们？
是讨好领导和老教师，还是对得起自己的学生和初心？
林远抱着那堆材料，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这烫手山芋，接是不接，真是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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