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一团向东五十里外。
一骑一人,在颠簸的土路上卷起一路烟尘。
赵刚扶了扶鼻梁上快要滑落的眼镜,镜片上蒙了一层细密的黄土。
他怀里揣着旅部的任命书,纸张的棱角硌着胸口,滚烫。
燕京大学的高材生,一腔热血,满腹经纶。
他主动请缨,来到这片战斗最酷烈、环境最艰苦的晋西北。
他要去的地方,是新一团。
一个刚刚在苍云岭被打残,团长李云龙又是全旅闻名的混不吝。
一个彻头彻尾的烂摊子。
来之前,旅长亲自找他谈话,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写满了头疼。
“赵刚同志,你是个有文化的知识分子。”
“那个李云龙,就是个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新来的那个代理团长沈征,听说比李云龙还不是个东西!”
“你的任务很重,要去给这支部队,注入灵魂,把住方向!”
注入灵魂,把住方向。
赵刚在心里默念着这八个字,感觉肩上的担子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已经想好了。
到了新一团,第一件事,就是召开全团思想动员大会。
他要用最浅显的道理,告诉那些可能大字不识一个的战士们,我们为何而战,为谁而战。
他要用铁的纪律,彻底扭转这支部队散漫的土匪习气。
前路,一定无比艰难。
赵刚呼出一口气,眼神却愈发清亮。
越是这样的部队,才越能体现出他这个政委的价值!
马蹄声渐密。
前方,一个村子的轮廓在薄暮中浮现。
村口,荷枪实弹的哨兵警惕地拦住了他。
“同志,你找谁?”
“我是旅部派来的,新任独立团政委,赵刚。”
哨兵听到“政委”二字,眼睛猛地一亮,瞬间挺胸敬礼,动作标准有力。
“政委好!团长他们就在村里!”
赵刚点点头,翻身下马,牵着缰绳往村里走。
可越往里走,他心里的鼓点就越乱。
不对劲。
这里的一切,都透着一股诡异的“不对劲”。
他想象中的新一团,应该是伤兵满营,士气低落,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愁云惨淡的味道。
可他看到了什么?
村口的空地上,一队队战士正在操练。
口号喊得震天响,那股精气神,几乎要把天都给捅个窟窿!
他们的队列很奇怪,三个人一个战斗小组,站位松散,但彼此之间又用眼神和手势时刻呼应,像一头头蓄势待发的猎豹。
剽悍,致命。
更让他眼球发紧的是,村西头那片空地,黑压压的一片,全是战马!
几百匹!
每一匹都膘肥体壮,在夕阳下抖动着油亮的皮毛,不时打着响鼻。
几个战士正拿着刷子,乐呵呵地给马刷毛,那神情,比伺候亲爹还仔细。
马?
新一团哪来的这么多马?
赵刚感觉自己的认知被狠狠地撕开了一道口子。
他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这里真的是那个刚刚在苍云岭突围战中被打残的新一团?
“政委,这边请,团部在这儿。”
哨兵在前面引路,脸上是藏不住的骄傲。
赵刚几乎是机械地迈着步子,一路走,一路看,心里的惊涛骇浪一波高过一波。
他看到了战士们崭新的精神面貌。
看到了他们眼里那种劫后余生的狂喜和对未来的灼热憧憬。
这根本不像一支打了败仗的部队!
这分明是一支打了泼天大胜仗的绝对王牌!
终于,他被带到一间还算完整的民房前。
门口挂着个新削的木牌,上书三个歪歪扭扭的大字:团部。
“报告!”
赵刚站在门口,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满是风尘的军装,朗声喊道。
“进。”
一个年轻、沉静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赵刚推门而入。
屋里很简陋,一张破桌子,几条长凳。
一个比他想象中还要年轻许多的青年,正坐在桌后。
他没穿军装,只是一身干净的布衣,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
他手里没有拿枪,也没有看地图。
而是在用一块细麻布,专注地擦拭着一个结构复杂、造型古怪的金属零件。
那零件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幽幽的暗金色泽,每一个倒角都透着一股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精密。
阳光从窗格里照进来,落在他低垂的眉眼上,竟有一种学者般的专注。
可当他抬起头时,那双眼睛里深不见底的平静,又带着一种能让任何喧嚣沉寂下去的力量。
军人。
学者。
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在他身上诡异地融合。
赵刚的心脏,猛地一紧。
这就是沈征?
那个传说中比李云龙还混的“混世魔王”?
“报告!独立团政治委员,赵刚,前来报到!”
赵刚挺直腰板,敬了一个无比标准的军礼。
沈征放下手里的零件,站起身,回了个礼。
“辛苦了,赵政委。坐。”
他的态度不冷不热,却自有一股让人无法忽视的气场。
赵刚坐下,清了清嗓子,准备开始他酝含了一路的工作。
“沈团长,根据上级指示,我此行的首要任务,就是立刻着手,加强部队的思想政治建设。”
“我认为,一支没有灵魂的军队是打不了胜仗的。思想政治工作,就是我军的生命线,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沈征抬手打断了。
“赵政委。”
沈征看着他,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理论先放放。”
他问了一个让赵刚始料未及的问题。
“你会不会做‘思想工作’?”
赵刚愣住了。
这是什么问题?
他堂堂燕京大学毕业的高材生,满腹的理论学说,不就是来做思想工作的吗?
“我……当然会!这是我的本职工作!”
赵刚的语气里,透出了一丝被冒犯的生硬。
“那就好。”
沈征脸上露出一丝意味难明的笑意,站了起来。
“我这儿,正好有几百号思想很有问题的‘群众’。”
“他们现在很迷茫,很痛苦,急需一位像你这样的专家,去帮助他们进行一场触及灵魂的、深刻的‘批评与自我批评’!”
“走,我带你去看看。”
沈征的语气无比诚恳,甚至还用了赵刚最熟悉的词汇。
赵刚满腹狐疑地跟着他走了出去。
几百号?
思想有问题的群众?
难道是部队里有哪些老兵油子不好管教?
这正是他大展拳脚的好机会!
沈征领着他,绕过喧闹的操场,一直走到村子最西边的一个大院子前。
院墙很高,门口有两个战士持枪站岗,神情肃杀。
还没走近,一股混杂着汗臭、骚臭和绝望的气息,就扑面而来。
沈征推开院门。
“赵政委,请。”
赵刚带着满腹的疑惑,踏进了院子。
下一秒。
他整个人,像是被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胸口,呼吸骤然停滞。
院子里,黑压压地坐满了人。
几百号人。
他们穿着破烂的灰黄色伪军军装,一个个垂头丧气,面如死灰。
看到门口出现的沈征,所有人都吓得浑身一哆嗦,把头埋得更低,身体筛糠般地抖动起来。
那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对天敌的恐惧。
赵刚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看着这几百个愁眉苦脸、眼神麻木的伪军俘虏。
又回头,看了看身边那个一脸平静,仿佛只是带他来参观菜园子的沈征。
他终于意识到,这个新团长,给他出了个天大的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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