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屿喑的人生,像一场被阳光眷顾的、永不落幕的盛夏。
家世优渥,父母开明且深爱他,虽有些许上层社会固有的疏离感,但给了他足够的自由和尊重。
容貌出众,从初中起就是人群中的焦点,篮球队的绝对主力,走到哪里都不缺欣赏和爱慕的目光。
性格不算难相处,甚至可以说阳光开朗,只要他愿意,很容易就能成为朋友圈的中心。
在遇到时苒之前,他对于爱情的看法简单直接,甚至带着几分被宠坏了的傲慢与疏离。
他公开说过,大学期间不想谈恋爱,觉得麻烦。
身边围绕的男人们或女人们,或热情大胆,或羞涩内敛,他们的眼神他太熟悉了,里面有惊艳,有崇拜,有算计,也有小心翼翼的讨好。
他像欣赏橱窗里琳琅满目的商品,觉得都挺好看,却从未有哪一件能让他真正产生“拥有”的冲动。
他以为心动需要漫长的铺垫,需要共同的兴趣,需要灵魂的共鸣。
他以为自己会喜欢上一个同样耀眼、能与他并肩站在聚光灯下的女孩。
直到那个周日的下午,樱花簌簌飘落的篮球场边。
他打完球,回去取落下的东西,在樱花道上看到了那个穿着浅绿环保社制服的女孩。她正弯腰捡着被风吹散的纸页,动作认真又带着点笨拙的急切。
他原本只是随意一瞥,甚至没太看清她的正脸。
然后,她抬起了头。
那一刻,仿佛周遭所有的喧嚣都被瞬间抽离。时间变得缓慢,飘落的樱花定格在空中。
她的目光,带着一丝被打扰的惊慌,如同受惊的小鹿,猝不及防地撞进了他的视线里。
就是这一眼。
陆屿喑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随即失控地、疯狂地擂动起来。
血液轰然涌向头顶,耳膜嗡嗡作响,一种前所未有的、猛烈到让他灵魂都为之震颤的悸动,如同高压电流瞬间贯穿了他的全身。
那是一种完全陌生的、不受理性控制的感觉。
迅猛、强烈,毫无道理可言。
她的样貌,在见惯了各色美人的陆屿喑眼里,实在算不上出众,甚至可以说是非常普通,丢进人堆里一眨眼就找不到。
但是,就在她抬头看向他的那一瞬间,那双眼睛——清澈得像山涧里未经污染的泉水,带着懵懂的惊慌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因为专注做事而留下的纯粹——像一道光,精准地劈开了他此前所有关于爱情的预设和壁垒。
无关家世,无关才华,甚至无关她平凡的外表。
就是那一眼,那个瞬间她眸中倒映出的他的影子,以及那份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质的神采,让他二十年来建立起的感情防线,顷刻间土崩瓦解。
事后回想,陆屿喑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这完全不符合他过去的认知和逻辑。但那种心跳失序、目光无法从她身上移开的感觉,真实得不容置疑。
他就像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捕获,所有的注意力、所有的思绪,都不由自主地绕着她打转。
他开始想尽办法接近她。
笨拙地找借口搭话,主动帮忙打扫,甚至不惜去问那个冰块脸江叙(虽然后来秒撤),还动用了点“特权”查到了她的联系方式。他变成了自己曾经不太理解的那种“舔狗”,每天分享着琐碎的日常,即使得到的回复寥寥无几,也甘之如饴。
他对自己解释,是心动,是一见钟情。
但他内心深处,偶尔也会掠过一丝隐秘的困惑。
这份感情来得太突然,太猛烈,太不合常理,仿佛……仿佛不是他自己主动“选择”了去爱,而是被某种外力瞬间“命中”,无可抗拒地沉沦。
随着接触的增多,他对时苒的认知也逐渐清晰。
他感觉她像一株生长在阴暗墙角的小苔藓,安静,不起眼,小心翼翼地依附着自己的一方小小天地。
她极度社恐,害怕被注视,害怕与人交流,习惯性地将自己缩在壳里。她敏感,内敛,甚至有些自卑,从她担心头像太幼稚、害怕与他家世差距这些细节就能看出。
但同时,他也看到了她身上的光。她做事极其认真负责,记录训练数据一丝不苟,核对器材连微小磨损都不放过。
她有着自己的小世界,喜欢可爱的玩偶,会在乙女游戏里寻找慰藉。她善良,会为路边无人照料的小奶猫着急。她看似柔弱,却在某些方面有着惊人的韧性,比如即使害怕,也硬着头皮接受了他的“付费同居”提议,尝试着去经营一段亲密关系。
她就像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外表覆盖着不起眼的石皮,内里却藏着让他心眩神迷的、纯净的光泽。
他喜欢的,正是这种反差——外表的普通与内心的干净形成的巨大张力,以及她那需要被小心翼翼呵护的、易碎的特质。
他知道她身边还有其他人。江叙的强势,谷澄的黏着,沈彦的温和,还有那个漂亮得过分的外国佬瑞恩。
他能感觉到那些男人看时苒的眼神,和他自己一样,带着一种不同寻常的、近乎偏执的兴趣。这让他烦躁,不安,却也更加坚定了要守住她的决心。
他甚至隐隐觉得,或许不止是他,其他人……也可能经历了类似他那种“被瞬间击中”的感觉?
这个念头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慌和更深的占有欲。
所以,当他在病房里,看到时苒眼中因为阶层差距和父母态度而流露出的挣扎和退缩时,他几乎是孤注一掷地抛出了那个“乙游男主”的提议。
他愿意放下所有的骄傲和框架,将自己放在一个近乎卑微的、可供她“随意切换”的位置上。
只要她不拒绝,只要她允许他留在她身边。
他成功了。
他看到了她眼中的松动,看到了她微微点头时,那如同初春嫩芽般羞涩却坚定的应允。
他欣喜若狂,觉得之前所有的笨拙、所有的等待都值得。
然而,当暑假来临,时苒因为父母突然来袭而夜不归宿,回来时脸上带着不自然的妆容和难以掩饰的低落时,陆屿喑的心沉了下去。
担忧、焦虑、被排除在外的烦躁再次涌上心头。
他动用了资源去查,想知道她到底经历了什么。但同时,那种“被无形力量掌控”的感觉也再次浮现。
他对时苒的爱,真实而炽热,他愿意为她付出一切,对抗一切。
但偶尔,在夜深人静时,他会看着身边安然入睡的她,心底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迷茫。
这份汹涌澎湃、几乎将他淹没的爱意,究竟有多少是源于他陆屿喑自身的“选择”和“共鸣”,又有多少……是源于那个樱花道上,她抬头望来时的、那注定无法抗拒的惊鸿一瞥?
他不知道答案。
他只知道,他再也无法放开她的手。无论这爱意的源头为何,此刻,守护她,让她露出真心的笑容,已经成为他生命中最重要的意义。
他是她阳光开朗的大男孩,是愿意为她抵挡风雨的盾牌,也是……被她那神秘一眼,永远锁住的囚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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