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件喇叭裤被一个烫着时髦卷发的女青年抢走,赵美兰一挥手,宣布收摊。
天色已经完全沉了下来。
顾建军收拾着空空如也的麻袋和木板,连骨头缝里都透着一股使不完的劲儿。
这一个多星期,他感觉自己像是踩在云端上,每一步都轻飘飘的,不真实。
回到家,大门“吱呀”一声关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窥探。
赵美兰没急着生火做饭。
她径直走到墙角,弯腰,双手发力,将那个沉甸甸的大木箱子“哐当”一声,巨响着砸在了炕上。
当着全家人的面,她掀开了盖子。
“哗啦——”
满满一箱子的钱,像决堤的洪水,被她毫不心疼地倾泻而出。
红色的、绿色的、蓝色的钞票铺满了整个土炕,形成了一座令人目眩神迷的钱山。
昏黄的油灯光芒洒在上面,每一张“大团结”都像在燃烧,释放出滚烫的、能让人心脏骤停的灼热气息。
“数。”
赵美兰只说了一个字。
一家四口,连最小的顾卫国都算上,像被磁石吸引的铁屑,猛地围了上来。
每个人的眼睛里,都闪烁着狼一样的绿光。
这一次,顾建军的手不抖了,顾卫国也不再傻站着。
“我数一块的!”
“我数五块的!”
孩子们兴奋地扑在钱堆里,连一向沉静的林深,嘴角都抿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愕的弧度。
他修长的手指飞快地捻动着十元的大团结,动作精准而高效。
一家人,头挨着头,围着这座钱山,空气中只剩下压抑的呼吸声和纸币翻动的沙沙声。
“……三百二十一,三百二十二……”
“……九百八,九百九,一千!”
“妈!我这儿一千!”林深第一个报数,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emen的颤抖。
“妈!我这儿的零钱加起来有五百三十二块五!”晚秋紧跟着喊道,小脸因为过度激动而涨得通红。
最后,一沓沓整理好的钞票,被汇总到赵美兰面前,重新堆成了一座更有秩序的钱山。
她清了清嗓子,目光如探照灯般扫过一张张写满狂热与期待的脸。
然后,她用一种极其平静,却仿佛带着万钧之力的语调,公布了最终的数字。
“咱们这批货,总销售额,五千二百三十八块。”
“刨去所有成本三千三百八十三块四。”
“纯利润——”她顿了顿,一字一句地砸下来,“一千八百五十四块六毛。”
顾建军的呼吸,在那一刻停滞了。
他死死盯着那堆钱,脑子里只剩下一片轰鸣。
一千八百多!
这些钱,足够在村里盖三间,不,四间敞亮气派的大瓦房!
顾卫国更是兴奋地在炕上打了个滚,抓起一把零钱就往天上撒。
纸币纷飞中,一只手掌精准地拍在了他的屁股上。
“钱是给你这么糟蹋的吗!老实待着!”
赵美兰的声音不大,却让屋里的温度降了下来。
教训完小的,她的目光落在了林深和晚秋身上。
她没有像上次那样急着收钱,反而盘腿在钱堆里坐下,神情严肃,像是在主持一场决定家族命运的会议。
“钱,我们挣到了。”
她开口,让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但是,你们觉得,这钱烫手吗?”
这个问题,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挣到手的钱,怎么会烫手?
顾建军下意识地想反驳,可一对上赵美兰那双仿佛能看穿人心的眼睛,话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林深沉默着,他知道,这个女人的话,才刚刚开始。
“今天,有个工商局的人,在我们摊子前转了半天。”赵美兰缓缓说道,“他什么都没说,但那个眼神,你们也看见了。现在的政策是好,可谁知道能好多久?”
“再退一步说,集市上这几天,卖喇叭裤的是不是多起来了?我们能去粤州,别人也能去。等满大街都是卖这个的,这钱,还这么好挣吗?”
她的话,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浇灭了全家心中那团暴富的火焰。
顾建军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是啊,他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
“我们干的这个,说难听点,就是走在钢丝上。我们能挣到钱,不过是因为我们比别人胆子大,消息灵通。但这种优势,能保持多久?”
赵美兰一针见血,剥开了华丽的赚钱外衣,露出了里面脆弱的内核。
她环视着三个孩子,目光最终定格在林深和晚秋身上。
“所以,光会挣这点辛苦钱,没用。风一吹,就倒了。”
“人,得往上站。你们得有本事,站在风吹不到的地方去。”
“那……那要怎么站?”顾建军忍不住问,声音干涩。
“读书。”
赵美兰斩钉截铁地吐出两个字。
“读书,考大学!这是你们唯一的路!”
她看向林深,眼神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上辈子,这小子就是因为没书读,才在社会底层摸爬滚打,浑身是伤地拼出一条血路。
那条路,太苦,太险了。
这辈子,她要亲手为他铺一条康庄大道。
“林深,晚秋,你们俩脑子都好使。现在家里有钱了,我不用你们下地,也不用你们摆摊。你们的任务只有一个——”
“给老娘,玩命地学!”
她从钱堆里抓出一大沓钱,重重拍在炕上。
“从下学期开始,你们两个,跳级!”
“跳级?!”顾建军和晚秋同时惊呼。
“对,跳级!”赵美兰的语气不容置疑,“晚秋现在初一,直接跳到初三,跟林深一个班。林深,你也给我加把劲。明年,你们俩一起考高中!后年,就给我考大学!”
这个计划,太过疯狂,太过骇人听闻。
顾建军觉得自己的脑子像一团被猫抓过的毛线,彻底乱了。
林深的心里,更像是被投下了一颗炸雷。
考大学?
这个女人,到底想干什么?
他看不懂。
越来越看不懂赵美兰了。
“妈……我,我能行吗?”晚秋怯生生地问,既是兴奋,又是恐惧。
“我说你行,你就行!”赵美兰摸了摸她的头,语气难得温和,“妈给你们请最好的老师,买最好的书!你什么都不用怕!”
她又看向顾卫国。
那小子正眼巴巴地看着哥哥姐姐,满脸羡慕。
“还有你。”赵美兰指着他,“你哥你姐是潜力股,你现在就是个垃圾股。想让我投资你,先证明你的价值。”
“从今天起,你姐就是你的辅导员。她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什么时候你考试能进班里前十,我再考虑给你‘追加投资’。”
她把“管教”顾卫国的权力,彻底下放给了晚秋。
这是给晚秋立威,也是用顾卫国这块石头,来磨晚秋这把刀。
做完这一切,赵美兰才开始分钱。
她将那一千八百多的纯利润,分成了几份。
“这一千块,是我们的本金,谁都不准动。”
“这五百块,是你们三个接下来的学费和开销,晚秋管着。”
“剩下这三百多,两百块家用,给你爸。剩下的一百多,是这次的工钱。”
她抽出三十块钱,递给林深。
又抽出三十块,递给顾建军。
然后是二十块,给晚秋。
最后,她从里面数出那张崭新的十元大团结,塞到顾卫国手里。
“这是你这次当托儿、干活的奖励。自己收好。”
顾卫国捏着那张崭新的“大团结”,激动得小脸憋得通红。
十块钱!
他长这么大,从没见过这么多属于自己的钱!
他郑重地把钱叠成一个小方块,塞进最贴身的口袋里,心里暗暗发誓,下回,他要挣三十!
林深捏着那三十块钱,指尖有些发烫。
他看着坐在钱堆里,意气风发、指点江山的赵美兰,第一次感觉,这个女人画出的那张名为“未来”的大饼,似乎……真的能吃。
他忽然开口,声音清冷而坚定:“妈,钱放家里不安全。明天,去县里银行,办个存折。”
赵美兰抬眼看他,眼里闪过一丝清晰的赞许。
这小子,果然是第一个跟上她思路的人。
“行,听你的。”
她笑了。
“明天,我们就去把‘启动资金’,存起来。”
这一夜,顾家人睡得格外安稳。
炕底下不再有让人提心吊胆的现金,钱,变成了一串安稳又充满希望的数字。
而三个孩子的未来,也被赵美兰用这近两千块的利润,强行砸进了一条全新的、金光闪闪的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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