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宗主峰的夜,被火光与杀声撕扯得支离破碎。
宗门大殿前的广场,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那三百名叛军,像一群被无形栅栏圈住的牲口,在广场边缘躁动不安,却无一人再敢越过那道以秦绝为圆心的无形界线。
赵坤的耐心,正在被一点点地耗尽。
他派去焚烧藏经阁与踏平炼丹堂的人马,已经去了有一炷香的功夫。预想中秦绝方寸大乱、疲于奔命的景象并未出现。那两处地方确实传来了厮杀声,但烈度远不如他想象中那般摧枯拉朽。青云宗的护宗大阵虽未完全开启,但各处要地的防御禁制,竟比他预估的要强韧数倍,隐隐还有丹药灵气加持的迹象,让他的突袭部队陷入了苦战。
而秦绝,依旧站在那里。
他就像一根钉死在广场中央的桩子,不为所动。那双平静的眼眸,仿佛能穿透所有的火焰与喧嚣,看穿他所有的算计,这让他感到一种发自骨髓的烦躁。
时间,不在他这边。拖得越久,变数就越多。
“一群废物!”赵坤低声咒骂着,焦躁地来回踱步。他的目光,不时地扫过那名捧着“幽冥死星”的黑袍长老,眼中的疯狂与挣扎在反复交战。
就在这时,他腰间的一块玉佩,毫无征兆地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咔嚓”声。
声音不大,在这混乱的背景音中微不足道。
但对赵坤而言,却不啻于一道九天惊雷,在他神魂深处轰然炸响。
他猛地停住脚步,身体僵硬得如同一座石雕。他缓缓地、几乎是颤抖着,从腰间解下了那块玉佩。
那是一块用墨色暖玉雕琢而成的豹形玉佩,曾是他最喜欢的佩饰之一。此刻,这块温润的玉佩上,一道狰狞的裂痕从豹首贯穿至豹尾,将其一分为二。玉佩内里那缕与幽冥豹妖魂相连的魂丝,已经彻底断裂、消散。
幽冥豹……死了?
赵坤的第一个念头,是不信。
那可是四阶妖兽,堪比金丹初期的存在!是他耗费了巨大的代价,才从幽冥宗请来镇守分舵的守护神。除非是金丹中期的修士亲至,否则绝无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将其斩杀!
可玉佩不会骗人。
一股比山巅寒风更刺骨的冷意,瞬间从他的脚底板窜上天灵盖。
幽冥豹死了,那分舵呢?
他不敢再想下去,神识疯狂地涌向另一块藏在怀中的、与分舵核心阵法相连的子阵盘。
然而,无论他的神识如何冲刷、如何呼唤,那块子阵盘都如同一块顽石,死气沉沉,再无半点回应。
连接……被彻底切断了。
赵坤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那座分舵,是他经营了数十年的心血。里面囤积的物资,是他为自己准备的后路;那座白骨祭坛,是他耗费无数资源与人命,即将炼成的杀手锏;那些驻守的亲信,是他东山再起的班底……
现在,全都没了。
“不……不可能……”他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双目瞬间变得血红,“是谁?究竟是谁?!”
一种被彻底掏空的感觉,一种从云端坠入深渊的失重感,将他牢牢攫住。他所有的计划,所有的退路,所有的希望,在这一刻,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干脆利落地、连根拔起!
他成了一只被堵死在洞里的孤狼,再无转圜余地。
“噗——”
一口压抑不住的逆血,猛地从赵坤口中喷出,在青石板上溅开一朵妖异的红莲。
他身形剧烈地晃动了几下,若非身旁的亲信长老及时扶住,他几乎要一头栽倒在地。
这一幕,清晰地落入了周围那些叛军头目的眼中。
“长老!”
“赵长老,您怎么了?”
恐慌,如同滴入清水中的墨汁,迅速在人群中扩散开来。那些头目都是赵坤的心腹,自然认得那块豹形玉佩的来历。玉佩碎裂,意味着什么,他们比谁都清楚。
“分舵……分舵出事了!”
“我们的后路……被断了!”
窃窃私语声,如同一条条毒蛇,在叛军的阵列中游走,啃噬着他们本就所剩无几的士气。
大部分底层的士兵,本就是被赵坤用威逼利诱的手段胁迫而来。他们之所以敢跟着造反,一来是相信赵坤这位内门大长老的威势,二来也是听信了他“后路无忧,事成之后人人有赏”的许诺。
可现在,主攻攻不进去,后路又被抄了。
他们成了瓮中之鳖。
继续打下去,前面是秦绝那尊杀神,后面等宗门反应过来,就是太上长老的雷霆之怒,横竖都是一个死。
与其死在这里,不如……
一名站在阵列边缘,身材瘦小的士兵,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原本是宗门外围矿场的一名矿工,上有老下有小,是被赵坤的心腹强行征召来的。他不想死。
他看了一眼远处巍峨的宗门大殿,又看了一眼身旁那些同样面露惊惶的“同袍”,猛地一咬牙,扔掉手中的长刀,转身就朝着山下的黑暗中狂奔而去。
他要逃!
一个人的行动,就像一根被点燃的导火索。
“跑啊!”
“没活路了!”
瞬间,又有七八名士兵扔下武器,如同受惊的兔子,四散奔逃。整个叛军的阵列,彻底乱了。
“谁敢逃!杀无赦!”赵坤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咆哮。他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猩红的目光死死锁定住那名第一个逃跑的瘦小士兵。
一股磅礴的筑基后期灵力,从他体内轰然爆发。他身形一晃,如同一只捕食的苍鹰,瞬间跨越数十丈的距离,出现在那名逃兵的身后。
那名逃兵只觉得身后一股恶风袭来,还没来得及回头,一只覆盖着黑色鳞片的巨大利爪,便从天而降,狠狠地抓住了他的天灵盖。
“不——”
凄厉的惨叫声戛然而止。
“咔嚓!”
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骨裂声响起。
那名逃兵的脑袋,竟被赵坤活生生地捏爆了!红白之物四溅,无头的尸体抽搐着倒在地上。
赵坤随手甩掉利爪上的秽物,眼神阴鸷如鬼,扫过所有被这一幕吓得僵在原地的叛军。
“谁,还想试试?”他的声音沙哑而冰冷,不带一丝感情。
原本混乱的场面,瞬间安静了下来。那些正准备逃跑的士兵,一个个脸色煞白,双腿抖得如同筛糠,再也不敢动弹分毫。
赵坤的血腥手段,暂时镇住了场面。
然而,这只是表象。
恐惧,可以让人服从,却无法催生勇气。
叛军的阵列虽然不再溃散,但所有人的眼神里,都只剩下麻木与绝望。他们的精、气、神,已经被彻底打垮了。这不再是一支军队,而是一群等待着最终审判的囚徒。
……
望月崖上。
萧辰看着水镜中赵坤疯狂嗜血的一幕,嘴角的弧度愈发玩味。
“啧啧,狗急跳墙了。”他轻轻摇晃着手中的酒杯,语气中带着几分欣赏,又带着几分不屑,“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他身后的心腹忍不住问道:“主上,赵坤的后路被抄,这会不会是江晚星的手段?我们……”
“除了她,还能有谁?”萧辰轻笑一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这女人,还真是给了我一个惊喜。不动则已,一动就直捣黄龙。看来,我还是小瞧了她。”
他的眼中,非但没有忌惮,反而闪烁着一种棋逢对手的兴奋光芒。
“不过这样也好,赵坤这条疯狗,被彻底逼入了绝境。接下来,他会做出什么事,可就不好说了。”萧-辰的目光,落在了水镜中那颗由黑袍长老捧着的“幽冥死星”上,“我倒是很期待,这颗漂亮的烟花,什么时候会炸开。”
……
广场之上,秦绝依旧静静地站着。
从赵坤吐血,到他虐杀逃兵,他都看在眼里,却始终没有出手。
他知道,自己不需要出手了。
江晚星的计划,成功了。她从另一个维度,瓦解了这场叛乱的核心。现在,他需要做的,只是等待。
等待这群已经丧失了所有意志的敌人,自己崩溃。
赵坤也明白这个道理。他环顾四周,看着自己手下那一张张如同死灰的脸,一股彻骨的寒意与无力感,再次将他淹没。
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他不明白,自己谋划了数十年,每一个环节都天衣无缝,怎么会败?怎么会败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外门弟子?
江晚星……
这个名字,如同魔咒,在他脑海中反复回响。
一股极致的怨毒与不甘,从他心底疯狂滋生。
既然要输,那谁也别想赢!
既然我的所有心血都化为了泡影,那整个青云宗,就一起给我陪葬!
赵坤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狰狞到极致的疯狂笑容。他猛地转头,看向那名捧着“幽冥死星”的黑袍长老,用一种近乎咏唱的语调,发出了最后的指令:
“引爆它。”
那名黑袍长老身体一震,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与犹豫。
“长老,三思啊!这东西一旦引爆……”
“我让你,引爆它!”赵坤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双目赤红如血,字字如刀,“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要么一起死,要么……看着我死!”
黑袍长老被他状若疯魔的样子吓住了,颤抖着,缓缓举起了手中的“幽-冥死星”,开始将自己最后的灵力,灌注其中。
那颗黑色的圆球,表面的符文开始逐一亮起,毁灭性的气息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膨胀,周围的空间都开始扭曲、震颤。
秦绝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可以不在乎那些叛军的死活,但他不能不在乎这颗“幽冥死星”一旦爆炸,会对整个青云宗造成何等毁灭性的打击!
他握紧了手中的剑,体内的灵力开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股浩瀚、苍茫、如同高山仰止的威压,毫无征兆地,从宗门大殿的后方,那片常年云雾缭绕的禁地之中,冲天而起!
紧接着,一个苍老而威严的声音,如同暮鼓晨钟,在每一个人的耳边,不,是在每一个人的神魂之中,轰然响起。
“赵坤,你可知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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