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逍然那句“还有谁?”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演武台周围激荡起层层涟漪,最终归于一种奇异的寂静。
无数道目光聚焦在他身上,复杂难明。有震惊于他实力深不可测的,有忌惮那神秘混沌星炎的,也有对其淡然姿态感到不忿却又不敢出声的。焚天谷那边,炎烈长老脸色铁青,一把将瘫软失神的炎昊拎下擂台,狠狠瞪了林逍然一眼,却碍于玄诚真人在场,并未发作,只是冷哼一声,带着门下弟子拂袖而去,连后续的切磋也无心观看了。
经此一战,再无人敢轻易登台挑战林逍然。原本摩拳擦掌、准备扬名的一些其他宗门天才,也都暂时按下了心思。墨渊、柳清音等人随后也各自上台切磋,展现出不俗实力,巩固了青玄门的声威,但风头无疑已被林逍然那石破天惊的三招完全掩盖。
演武台切磋持续了大半日,最终在无人再挑战林逍然的情况下落幕。
返回精舍的路上,青玄门弟子们看向林逍然的目光充满了崇敬。赵莽更是用力拍着他的肩膀,瓮声瓮气道:“林客卿,干得漂亮!看那炎昊小子以后还敢不敢嚣张!”
柳清音掩嘴轻笑:“林师弟那手化火为幕、以点击破的神通,当真令人叹为观止。尤其是最后那净化黑炎的手段,恐怕连一些长老都未必能做到。”
连一向冷峻的墨渊,也难得地对林逍然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他的实力。
玄诚真人抚须微笑,对林逍然道:“逍然,今日你为我青玄门扬眉吐气,甚好。不过,也需谨记,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经此一事,你已彻底进入各方视线,后续在秘境之中,需更加小心。”
“晚辈明白。”林逍然躬身应道。他自然清楚,显露实力是一把双刃剑,既能震慑宵小,也会引来更隐蔽的敌意和算计。
苏灵儿和百晓生早已在精舍外等候,见众人归来,连忙迎上。得知林逍然轻松击败炎昊,苏灵儿拍着胸口,松了口气,眼中异彩连连。百晓生则捻着他那不存在的胡须,分析道:“林老弟今日立威,短期内在明面上应该无人敢轻易招惹了。但暗地里的手段,尤其是寂灭星殿,不得不防。我打听到,这次道会,似乎混入了一些不明身份的人。”
林逍然目光微凝,点了点头。
下午是自由活动时间,众人各自散去。林逍然打算再去万宝廊碰碰运气,看能否找到对净化死气或提升星辰净炎有帮助的物件。冷凝霜依旧与他同行,苏灵儿和百晓生也兴致勃勃地跟了上来。
再次来到万宝廊,气氛与昨日又有所不同。林逍然所过之处,不少修士主动让开道路,投来或敬畏、或好奇的目光。昨日那个售卖星髓黑曜的灰衣摊主早已不见踪影,想必是得了养魂丹后便离开了。
万宝廊区域极大,摊位成千上万,商品琳琅满目。林逍然耐心搜寻,凭借星辰源核的感应和对能量波动的敏锐洞察,倒也发现了几样蕴含精纯星辰之力的矿石和几株对稳固神魂有益的灵草,用身上一些用不上的材料和灵石顺利交换到手。
当他走到一个售卖各种残破古籍、玉简的摊位前时,脚步微微一顿。摊主是个邋里邋遢、酒气熏天的老道士,修为只有筑基初期,正靠在椅子上打着瞌睡。
林逍然的目光落在摊位角落一块蒙尘的暗金色金属残片上。那残片只有巴掌大小,边缘不规则,表面刻着一些模糊不清的奇异纹路,看起来毫不起眼。但当他神识扫过时,丹田内的星辰源核却微微悸动了一下,那枚严重破损的水晶棱柱也传递出一丝极其微弱的共鸣!
这残片……似乎与星灵族有关?
他不动声色地拿起残片,入手沉重冰凉,神识仔细探查,却发现内部结构异常复杂坚固,以他如今的神识强度,竟难以穿透,只能模糊感应到其内蕴藏着一股极其古老、晦涩的波动。
“老板,此物何价?”林逍然问道。
那醉醺醺的老道士睁开惺忪睡眼,瞥了一眼林逍然手中的金属残片,打了个酒嗝,含糊道:“哦……那个啊,捡来的破烂,看着顺眼,十块中品灵石拿走。”
十块中品灵石,对于一件来历不明、功效不明的残片来说,不算便宜,但也不算贵。
林逍然正要取出灵石,旁边却突然伸出一只枯瘦的手,按在了残片上。
“此物,老夫要了。”
一个沙哑阴冷的声音响起。林逍然转头看去,只见一个身着黑袍、面容干瘦、眼眶深陷的老者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摊位旁。此人气息阴鸷,修为赫然达到了金丹后期,身上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让林逍然感到熟悉的阴冷死寂之感,虽然极其淡薄,且被刻意隐藏,但瞒不过对归墟气息极其敏感的他。
寂灭星殿的人?林逍然心中一凛。
那醉道士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醒了几分,看了看黑袍老者,又看了看林逍然,为难道:“这……是这位道友先看上的……”
黑袍老者看都未看林逍然,直接丢给醉道士一个袋子:“这里面是二十块中品灵石,东西归我。”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
醉道士眼睛一亮,接过袋子掂了掂,立刻眉开眼笑,对林逍然道:“这位道友,你看……价高者得,对不住了哈。”说着就要把残片递给黑袍老者。
“慢着。”林逍然开口,声音平静,“此物是我先问价,按规矩,应有优先购买之权。我出三十块中品灵石。”
黑袍老者这才第一次正眼看向林逍然,深陷的眼窝中闪过一丝幽光,沙哑道:“小辈,有些东西,不是你能碰的。识相的,滚开。”一股无形的阴冷压力悄然笼罩向林逍然。
旁边的冷凝霜冷哼一声,上前一步,冰寒领域瞬间展开,将那阴冷压力抵消得干干净净,清冷的眸子如同万载寒冰,锁定黑袍老者:“你想动手?”
感受到冷凝霜那毫不逊色于自己的金丹后期威压,以及那极致冰寒中蕴含的危险气息,黑袍老者瞳孔微缩,显然没料到林逍然身边还有如此高手。他目光在冷凝霜和林逍然身上扫过,尤其是在林逍然那平静无波的脸上停留片刻,似乎在权衡什么。
周围已经有不少修士被这里的冲突吸引,围拢过来指指点点。
黑袍老者显然不愿在众目睽睽之下与两位实力不明的金丹修士冲突,尤其是对方似乎还与青玄门关系匪浅。他深深看了林逍然一眼,那眼神如同毒蛇般阴冷,沙哑道:“好,很好。小子,老夫记住你了。”
说完,他不再纠缠,收回灵石袋,身形如同鬼魅般融入人群,消失不见。
林逍然眉头微蹙,这黑袍老者给他的感觉,比之前的魂煞尊者还要危险,而且其隐匿气息的手段极为高明,若非星辰源核感应,几乎难以察觉其与寂灭星殿的关联。
他付给醉道士三十块中品灵石,将那块暗金色金属残片收起。入手瞬间,那股古老的共鸣感更清晰了一分。
“林师兄,那人……”苏灵儿有些担忧地低声道。
“是寂灭星殿的,而且地位不低。”林逍然沉声道,“他们果然也混进来了,而且目标似乎不仅仅是破坏道会。”
百晓生脸色凝重:“看来这残片不简单,竟然引得寂灭星殿的金丹后期修士亲自出面争夺。林老弟,你这次可能捡到宝,但也惹上麻烦了。”
林逍然摩挲着残片,感受着其中晦涩的波动,心中隐隐觉得,此物或许与星灵族遗失的某些关键传承或信息有关。寂灭星殿如此重视,更印证了其价值。
后续的闲逛中,林逍然又留意了一下,并未再发现与星灵族明显相关或有强烈感应的物品,倒是为苏灵儿和百晓生换了几样他们需要的材料和丹药。
傍晚时分,众人返回青玄门居住的竹林精舍。
林逍然回到静室,布下隔音禁制,迫不及待地取出那块暗金色金属残片和水晶棱柱。他将残片靠近棱柱,两者之间的共鸣果然变得更加明显,水晶棱柱表面的裂纹似乎都微微亮起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光芒。
他尝试将神识同时沉入两者。水晶棱柱依旧被那层无形的隔膜封锁,难以深入核心。而当他的神识触及金属残片时,一股庞大、混乱、却又带着某种奇异规律的碎片信息流,猛地涌入他的脑海!
这些信息残缺不全,大多是些扭曲的图案、断裂的能量回路、以及一些无法理解的符号和坐标片段。信息流冲击着他的神魂,带来阵阵刺痛。
林逍然谨守逍遥道心,全力梳理着这些碎片。渐渐地,一些相对清晰的片段被提取出来:
那是一幅残缺的星图,指向某个未知的、被标记为“禁忌”的星域坐标;
几种似乎与“空间折叠”、“维度干涉”相关的复杂能量结构模型,远超他目前的理解;
还有一段断续的、充满绝望与决绝的意念残留:“……防线崩溃……核心数据库转移……‘钥匙’……分散……等待……归来的星火……”
星火?林逍然心中一动,这与星衍残魂最后的嘱托,以及他凝练的星辰净炎,似乎隐隐呼应。
最关键的是,他在这些信息碎片的最深处,捕捉到了一幅极其模糊、却让他心神剧震的图案——那是一个由无数星辰勾勒出的、模糊的**门扉**的轮廓!与他在黯星遗骸见过的“远古之门”,以及在星骸古墟启动的跃迁通道,有着惊人的相似,但更加复杂、更加……古老!
这残片,难道记载着与这些神秘门扉相关的信息?甚至是……制造或定位它们的方法?
就在他试图进一步解读那模糊门扉图案时,异变陡生!
静室角落的阴影处,如同水波般荡漾了一下,一道漆黑的、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利刃,无声无息地刺向林逍然的后心!速度快得超越神识反应,更是没有带起丝毫杀气和能量波动!
刺杀!而且是极其高明的、擅长隐匿与一击必杀的刺客!
利刃及体的前一刻,林逍然常年游走于生死边缘锻炼出的直觉疯狂预警!逍遥道心瞬间提升到极致,时间仿佛在这一刻放缓!他根本来不及转身或施展神通,只能凭借本能,将刚刚收入丹田温养的星辰净炎雏形,以及太初归元力,全力向后背汇聚!
“嗡!”
混沌星辉色的光芒自他后背骤然亮起,虽不及太初星障凝实,却也在千钧一发之际形成了一层薄薄的、流转着净化与秩序之力的光膜!
“嗤——!”
漆黑的利刃狠狠刺在光膜之上!那利刃显然并非凡品,蕴含着一种极其阴毒、专门破防蚀灵的力量!光膜剧烈震颤,发出令人牙酸的腐蚀声,瞬间被刺入半寸!
但就是这半寸的阻碍,为林逍然争取到了宝贵的刹那!
他身体借着冲击力向前猛地一倾,同时右手并指如剑,看也不看地向后点出!指尖星辰净炎凝聚到极致,化作一道凝练的混沌星辉指剑!
“噗!”
指剑与某种坚韧之物碰撞,发出闷响。阴影中传出一声极其轻微的闷哼,那道黑影一击不中,毫不恋战,如同融入阴影的墨水,瞬间向后飘退,眼看就要再次消失在黑暗中!
“想走?”
一个冰冷彻骨的声音在静室中响起。不知何时,冷凝霜的身影已出现在门口,她玉手轻抬,整个静室的温度骤然降至冰点,空气仿佛都被冻结!那急速后退的黑影动作瞬间变得无比迟滞,体表覆盖上了一层薄薄的冰霜,显露出了一个模糊的、穿着紧身夜行衣的轮廓!
玄冰领域·绝对迟滞!
与此同时,林逍然已然转身,眼中寒芒爆射!他并未追击,而是双手急速结印,混沌星辉色的灵力如同潮水般涌出,瞬间笼罩了整个静室!
“星弈之道·镇域!”
无形的力场降临,空间仿佛凝固!那黑影刚刚挣脱冰霜束缚,却又陷入了更加粘稠坚韧的星辰力场之中,如同落入蛛网的飞虫,身形彻底暴露,再难隐匿!
直到此时,林逍然才看清刺客的模样。此人身材矮小精悍,全身笼罩在特制的夜行衣中,只露出一双毫无感情、如同毒蛇般的眼睛。他手中握着一柄不过尺长、通体漆黑、毫无反光的短刺,正是刚才袭击林逍然的凶器。其修为,赫然是金丹中期!
“寂灭星殿的‘影杀使’?”百晓生惊疑不定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他和苏灵儿也被惊动了。
那影杀使见行迹败露,被困镇域之中,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猛地咬牙,体内灵力瞬间变得狂暴紊乱!
“他要自爆金丹!”冷凝霜脸色微变,玉手一挥,更加厚重的玄冰瞬间将影杀使层层包裹,试图冻结其灵力运转!
林逍然眼神一厉,岂能让他得逞!他身形一闪,已来到被冰封和镇域双重束缚的影杀使面前,覆盖着混沌星辉的手掌,直接按向了对方的丹田!
太初归元力·化归!
一股霸道无比的化归之力强行侵入影杀使体内,如同无形的磨盘,瞬间碾碎了其狂暴的灵力核心,将其自爆的过程硬生生打断!
“呃啊!”影杀使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与绝望,随即眼神迅速黯淡下去,气息如同泄气的皮球般萎靡,彻底失去了反抗能力。
林逍然收回手掌,脸色微微发白。强行打断一个金丹中期修士的自爆,对他消耗不小。他封住影杀使的修为,将其丢在地上。
静室内一片狼藉,虽然交手短暂,但凶险程度远超白日与炎昊的切磋。
“是冲着这块残片来的?”冷凝霜走到林逍然身边,看着地上昏迷的影杀使,语气冰冷。
林逍然点了点头,神色凝重:“恐怕是。那黑袍老者白天未能得手,晚上便派了影杀使来夺。看来,这块残片比我们想象的还要重要。”
他弯腰捡起那柄漆黑的短刺,入手冰凉沉重,刺身蕴含着阴毒的能量,显然是一件专为刺杀炼制的歹毒灵器。
“此地不宜久留。”百晓生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对方一击不成,恐怕还会有后续动作。”
林逍然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和神识的疲惫。他看了一眼手中的金属残片和地上的影杀使,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天衍道会尚未进入最关键的秘境阶段,暗处的杀机却已如此汹涌。
这悬空山,果然是风云际会,步步惊心。
他将残片和短刺收起,对冷凝霜道:“冷师姐,劳烦你看住此人。百晓生,去请青霖长老和掌门过来。此事,需从长计议。”
夜色渐深,竹林精舍内灯火通明,一场针对寂灭星殿阴谋的应对,悄然展开。而林逍然不知道的是,这场突如其来的刺杀,仅仅只是更大风暴来临前的一个小小序曲。那块暗金色的金属残片,正悄然将他推向一个关乎上古秘辛与未来存亡的巨大漩涡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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