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内的空气仿佛因那块银色碎片的出现而骤然凝固。油灯跳动的火苗将三人的影子拉长,扭曲地投在刻满古老壁画的石墙上,平添了几分诡谲。
“观测者……”云渺轻声重复着这个词汇,清冷的眸子深处泛起前所未有的波澜。这个存在于林逍然转述和零碎记忆中的终极阴影,第一次以如此具象的方式,留下了痕迹。
石鹰虽然不完全明白“观测者”意味着什么,但从林逍然和云渺骤然凝重的神色中,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这碎片……很危险?”
林逍然缓缓松开紧握碎片的手,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感知着碎片残留的气息。那是一种极其冰冷、纯粹、不带任何情感波动的能量印记,与“影”的混乱死寂、潜鳞猎手的阴狠掠夺感都截然不同,更像是一种……执行某种固定程序的工具。
“危险,但更关键的是它代表的意义。”林逍然将碎片放在面前的石桌上,指尖划过那些精密的符文,“这绝非星陨之墟本土的造物,其工艺和能量性质,远超我们所见。它出现在这里,说明‘观测者’的触角,或者说,其麾下的某种力量,已经注意到了此地的异常,很可能就是因为星穹古祭坛的激活。”
云渺伸出纤长的手指,悬在碎片上方,并未直接触碰,而是以神识细细感应。“符文结构蕴含极高效的空间定位与信息传递原理,但其核心指令逻辑……似乎并非纯粹的毁灭,更偏向于‘记录’与‘清除异常’。这块碎片,可能属于某种侦察或先遣单位。”
“清除异常……”林逍然咀嚼着这个词,眼神锐利,“在我们看来是希望的火种,在他们眼中,或许就是需要被清除的‘异常’。”他想起了大纲中提到的“归墟之主”定期清理文明的设定,心头愈发沉重。
“必须尽快行动。”林逍然站起身,目光扫过石桌上摊开的地图,“‘观测者’的介入,意味着我们可能没有太多时间慢慢积蓄力量了。无论是寻找空间节点回归求援,还是修复祭坛自救,都必须加快步伐。”
他的手指点在地图上标记着“烈风戈壁”的区域:“根据部落记载和这块碎片带来的紧迫感,我决定,优先前往烈风戈壁,寻找可能存在的星辰碎片。若能找到,不仅能提升星钥力量,或许也能借此更清晰地感应空间节点,甚至……窥探一丝对抗‘观测者’的可能。”
云渺沉吟片刻,颔首道:“可行。烈风戈壁环境虽险,但根据记载,其核心区域曾有天外陨星坠落,与星辰碎片传说吻合。且戈壁地势开阔,若有‘观测者’的造物活动,也更容易发现踪迹。我与你同去,星衍之术或可规避部分风险。”
石鹰立刻道:“我对戈壁外围地形熟悉,可以带路。部落这边,酋长和祭司会加强戒备。”
林逍然摇头:“石鹰,你需要留下。部落刚经历损失,需要你这份战力稳定人心,而且你对周边势力熟悉,协助酋长防御和侦查更重要。此行贵在精不在多,我与云师姐足矣。”
他顿了顿,看向云渺:“我们明日清晨出发。今晚,还需再做些准备。”
是夜,林逍然并未休息,而是在乌木祭司的协助下,再次进入了传承密室,重点查阅所有与烈风戈壁相关的记载。云渺则利用部落收集的材料,连夜赶制了几枚蕴含她最新推演成果的“星衍护符”,可在一定程度上预知吉凶,规避能量乱流。
苏灵儿得知他们又要前往险地,忧心忡忡,将连日来炼制的所有疗伤、解毒、恢复灵力的丹药尽数塞给林逍然,又特意用新发现的几种抗寂灭草药,炼制了几枚“清心守神丹”,以防不测。
烬的状态稍有好转,坚持要将一块蕴含着他本命星辰火焰的结晶交给林逍然:“带上它,关键时刻或可激发护主,对抗死寂之力。”
雷山酋长则赠予了一皮囊部落珍藏的“雷霆髓液”,饮下可在短时间内激发潜力,爆发雷系力量,但事后会虚弱一段时间。
带着众人的期盼与准备,翌日东日初升之时,林逍然与云渺便悄然离开了雷石部落,向着西北方向的烈风戈壁进发。
离开部落庇护的范围,星陨之墟残酷的环境再次凸显。越是往西北,植被越发稀疏,地面逐渐被黄沙和砾石取代。双日的光芒毫无遮挡地炙烤着大地,空气中弥漫着干燥与死寂,灵气不仅稀薄,更带着一种灼热的躁动,极难吸收利用。偶尔刮起的狂风,卷起漫天沙尘,其中竟夹杂着细小的、能侵蚀灵力的寂灭晶粒,寻常筑基修士若无防护,恐怕撑不过几个时辰。
林逍然运转太初归元力,在周身形成一层无形的屏障,将恶劣环境的影响降至最低。云渺则身法飘忽,仿佛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沙尘风暴往往在她身边自然分流,显示出其对规则理解的精深。
两人昼伏夜出,尽量避开风沙最大的时段,依靠星钥对星辰力量的微弱感应和云渺的推演指引方向。
三日后,他们真正进入了烈风戈壁的范围。放眼望去,天地间一片昏黄,巨大的风化岩柱如同沉默的巨人矗立在沙海之中,形态怪诞。地面不再是松软的沙地,而是坚硬的、带着金属光泽的戈壁滩,裂缝纵横,深不见底。这里的风更加猛烈,如同无数怨魂在嘶吼,卷起的沙石打在护体灵光上,发出噼啪的脆响。
“小心,这里的空间结构似乎有些不稳。”云渺忽然停下脚步,指尖星光缭绕,在空中划出几道玄奥的轨迹,眉头微蹙,“前方有隐性的空间褶皱,贸然闯入可能会被传送到未知之地,或者被空间之力撕碎。”
林逍然凝神感知,果然发现前方看似平坦的戈壁上,空间的波动异常细微而混乱。他尝试催动星钥,星钥散发出的辉光在前方某些区域出现了明显的偏折和涣散。
“跟着我的脚步。”云渺当先引路,她的身形在复杂的空间褶皱间穿梭,如同在刀尖上跳舞,每一步都精准地踏在相对稳定的节点上。林逍然紧随其后,不敢有丝毫分神。
如此艰难地行进了大半日,当西日冰冷的寒光开始取代东日的酷热时,林逍然胸前的星钥突然传来了清晰的、带着渴望的悸动!指向左前方一片巨大的、如同被巨斧劈开般的峡谷。
“在那边!”林逍然精神一振。
两人加快脚步,小心翼翼地避开几处隐藏的空间裂缝,来到了峡谷边缘。向下望去,峡谷深不见底,黑暗中仿佛有无数风刃在呼啸盘旋,发出刺耳的尖鸣。而在峡谷深处,一点微弱的、却无比纯正的星辰辉光,如同黑夜中的灯塔,顽强地闪烁着。
“看来就是这里了。”云渺观察着峡谷两侧陡峭的岩壁和其中混乱的能量流,“下去不易,下面的环境恐怕更为恶劣。”
林逍然感受着星钥越来越强烈的共鸣,眼神坚定:“再难也要下去。”
两人寻了一处相对平缓的坡地,开始向下攀爬。峡谷中的风刃并非普通气流,而是高度凝聚的寂灭之风与庚金之气的混合体,锋利无比,不断切割着他们的护体灵光。越往下,压力越大,光线也越发昏暗,只有那点星辰辉光指引着方向。
下行了约千丈深度,周围的岩壁开始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红色,仿佛被血液浸染过。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硫磺味和金属腥气,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腐败气息。
“有东西。”云渺忽然传音,同时指尖弹出一缕星辉,射向侧下方一片阴影。
星辉照亮了那片区域,两人瞳孔皆是一缩。只见在那片暗红色的岩壁上,赫然镶嵌着几具扭曲的、覆盖着暗紫色鳞甲的尸体——正是潜鳞猎手!他们的死状极惨,身体仿佛被巨力撕扯过,又像是被某种强酸腐蚀,早已没了生机。
“他们竟然也找到了这里?”林逍然心中凛然。这些潜鳞猎手显然比他们之前遇到的更加精锐,却无声无息地死在了这里。
继续下行,类似的尸体又发现了数具,甚至还有几具穿着不同服饰、疑似其他探索者的骸骨。峡谷深处,仿佛一张吞噬生命的巨口。
终于,在下降了近两千丈后,他们抵达了峡谷底部。底部是一片相对开阔的乱石滩,中央有一个不大的水潭,潭水漆黑如墨,散发着刺骨的寒意和浓郁的寂灭气息。而那颗散发着星辰辉光的源头,就在水潭中央的一块凸起的黑色礁石上——那是一块约莫拳头大小、形状不规则、通体呈现出深邃蓝色的晶石,内部仿佛有星云流转,与星钥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星辰碎片!”林逍然心中一喜。这块碎片的品质,似乎比雷石部落的雷源圣晶还要高出一筹!
然而,就在他准备上前取走碎片时,异变陡生!
哗啦——!
漆黑的水潭猛然沸腾,一个庞大的阴影从中缓缓升起!那是一条巨蟒般的生物,但它的身体并非血肉,而是由无数扭曲的、闪烁着金属光泽的骨骼和暗红色的能量脉络构成,头颅如同一个放大的、没有皮肤的蜥蜴头骨,眼窝中燃烧着两团幽绿色的魂火!它散发出的气息,赫然达到了金丹后期,而且充满了暴戾、混乱与一种被寂灭之力深度侵蚀的腐朽感!
“是‘蚀骨沙虫’的变异体!”云渺脸色微变,“它被寂灭之力侵蚀,发生了异变,守护着这块星辰碎片!”
那蚀骨沙虫变异体显然将林逍然和云渺视作了入侵者,发出一声无声的咆哮(强大的精神冲击直接作用于神魂),庞大的骨尾带着万钧之力,猛地扫向两人!尾鞭过处,空间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我来牵制它!你去取碎片!”云渺清喝一声,双手掐诀,周身星光大盛,一道复杂的星衍阵图瞬间在她脚下展开,无数星光锁链如同活物般射出,缠绕向那巨大的骨尾!
星光锁链与骨尾碰撞,发出金铁交鸣之声,虽然无法完全禁锢,却成功减缓了其速度,为林逍然创造了机会。
林逍然毫不犹豫,逍遥游身法施展到极致,化作一道青烟,绕过横扫的骨尾,直扑水潭中央的礁石!
那蚀骨沙虫见状,幽绿的魂火暴涨,舍弃了与云渺的纠缠,张开巨大的骨口,一股浓郁的、带着强烈腐蚀性和灵魂冻结效果的黑色吐息,如同瀑布般喷向林逍然!
吐息未至,那极致的寒意与死寂就让林逍然的灵魂感到一阵刺痛,护体灵光剧烈波动!
“星弈之道,移星换斗!”
林逍然低吼,双手在身前虚划,太初归元力引动周天星力(尽管此地星力稀薄),在身前布下层层叠叠、不断旋转变化的星辰棋局。黑色吐息冲入棋局,仿佛陷入了泥沼,被那不断演变、化归的星辰之力层层削弱、偏移!
趁此间隙,林逍然身形再动,已然落在了黑色礁石之上,伸手抓向那块深邃蓝色的星辰碎片!
就在他的手指即将触碰到碎片的刹那——
嗡!
他怀中的星钥碎片自主飞出,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星辉,与那蓝色星辰碎片产生了强烈的共鸣!两块碎片仿佛失散已久的兄弟,相互吸引!
同时,林逍然眼角的余光瞥见,在那蚀骨沙虫庞大的骨骼身躯下方,靠近水潭边缘的沙地里,半掩埋着一块熟悉的、闪烁着银光的碎片——与石鹰带回来的那块,同源!
“观测者的造物……竟然也在这里?!”林逍然心中巨震。难道这蚀骨沙虫的变异,与这银色碎片有关?
此刻不容他细想,那蚀骨沙虫见吐息被阻,猎物即将得手,彻底狂暴!它舍弃了远程攻击,庞大的身躯猛地从水潭中完全冲出,带着漫天黑色的水花和恐怖的死寂威压,如同山岳般朝着林逍然碾压而下!骨口大张,要将他和星辰碎片一同吞噬!
“林师弟!”云渺惊呼,星衍阵图光芒暴涨,无数星光化作利刃,斩向蚀骨沙虫的躯体,却只能在它的骨骼上留下浅浅的白痕,无法阻止其扑势。
生死一线!
林逍然眼中厉色一闪,非但没有后退,反而将刚刚恢复不多的太初归元力,连同混沌道种的一丝本源之力,全部灌注到星钥之中!
“以星为引,纳尔归源!”
星钥爆发出如同超新星般的光芒,不仅与蓝色星辰碎片共鸣,更形成了一道强大的牵引力场!那碾压而下的蚀骨沙虫,其体内狂暴的寂灭能量,在这纯净而浩大的星辰本源牵引下,竟出现了瞬间的紊乱和凝滞!
就是现在!
林逍然一把抓住那块蓝色星辰碎片,同时脚下一跺,身形向后暴退!
轰隆!!!
蚀骨沙虫巨大的头颅狠狠砸在礁石上,将整块礁石砸得粉碎,黑色的潭水冲天而起!但它终究慢了一步。
林逍然落在云渺身边,手中紧紧握着那块温润微凉、内部星云流转的蓝色碎片。星钥正散发出愉悦的波动,主动吸收着蓝色碎片散发出的精纯星辰之力,其表面的最后一些裂痕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修复度直奔九成!
而那失去目标的蚀骨沙虫,在短暂的僵直后,发出了更加疯狂与痛苦的嘶嚎(这次是实质的音波),庞大的身躯在峡谷底部疯狂扭动,搅得潭水翻腾,乱石穿空。它幽绿的魂火死死盯住林逍然手中的星辰碎片,充满了无尽的贪婪与暴怒。
“碎片已得,不宜久留!”云渺拉住林逍然,两人毫不犹豫,沿着原路飞速向上撤离。
身后,是蚀骨沙虫无能狂怒的咆哮,以及整个峡谷底部愈发混乱暴动的能量乱流。
攀上峡谷顶端,回首望去,那片区域仿佛形成了一个小型的能量风暴。林逍然握着手中这块来之不易的星辰碎片,感受着星钥传来前所未有的充盈与灵动,心中却没有太多喜悦。
烈风戈壁之行,找到了关键的星辰碎片,却也印证了“观测者”触角的存在,甚至可能与之发生了间接的接触。前路的迷雾似乎散开了一些,但显露出的,却是更加深邃和危险的深渊。
他将目光投向戈壁的更深处,那里,是否还隐藏着更多的秘密,与那地核深处的“纪元之墓”相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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