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的身影消失在门后，如同按下了静音键，原本弥漫着温馨暖意的客厅瞬间被一种巨大的空寂感所笼罩。窗外城市的喧嚣仿佛被隔绝在另一个世界，只剩下时钟指针走动的微弱滴答声，敲打在苏婉清的心上。
晓晓似乎还没完全理解“出差”的含义，但爸爸突然的离开和空气中弥漫的低气压让她感到了不安。她丢下手中的积木，扑到苏婉清怀里，小脸埋着，闷闷地问：“妈妈，爸爸要去很久吗？”
苏婉清收紧手臂，将女儿柔软的小身子牢牢抱住，下巴轻轻摩挲着她的发顶，声音努力维持着平稳：“不会很久的，爸爸忙完工作就回来了。” 这话像是在安慰女儿，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她抱着晓晓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楼下，一辆黑色的轿车不知何时已静悄悄地停在阴影处，如同蛰伏的猎豹。陈默挺拔的身影出现在单元门口，他没有回头，径直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车子立刻启动，无声地滑入夜色，转瞬便消失在街道的拐角，快得让人几乎以为刚才的一幕只是幻觉。
整个过程不过十几秒，却像一把冰冷的刀，在苏婉清的心头划了一下。
她知道，他不是去处理普通的商务。那种从他接完电话后骤然改变的气场，那种利落果决、不带一丝犹豫的行动力，都指向一个事实——他回归了他的战场，那个她无法触及、却关乎重大的领域。
这一夜，注定漫长。
晓晓似乎也感受到了不同往日的氛围，变得格外黏人。洗漱时不肯自己刷牙，非要妈妈陪着；躺在床上，也紧紧抓着苏婉清的手指，不肯闭眼。
“妈妈，爸爸是去打败坏人了吗？”黑暗中，晓晓睁着亮晶晶的眼睛，突然问道。在她的小脑袋里，爸爸叶辰是无所不能的超级英雄，出差大概就是像动画片里那样，去执行秘密任务了。
苏婉清愣了一下，心头酸涩，却顺着女儿的话轻声应道：“嗯，爸爸是去打败很厉害的坏人了，所以需要离开一段时间。”
“那爸爸会赢吗？”
“会的，爸爸一定会赢。”
“等爸爸赢了，就会给我们带礼物回来，对不对？”
“对，会带很多很多晓晓喜欢的礼物。”
幼稚的对话，却奇异地抚平了晓晓的不安。她对爸爸有着盲目的崇拜和信任，得到妈妈的肯定后，便心满意足地咕哝着“要给爸爸留最好吃的糖果……”，渐渐沉入梦乡。
听着女儿均匀的呼吸声，苏婉清却毫无睡意。她轻轻抽回被握得有些发麻的手指，替晓晓掖好被角，然后悄无声息地起身，走到了客厅。
没有开灯，她蜷缩在沙发上，抱着膝盖，目光没有焦距地落在窗外璀璨却冰冷的城市灯火上。陈默离开时那决绝的背影，一遍遍在她脑海中回放。
五年。
他们分离了五年。
好不容易团聚，好不容易将那些破碎的过往一点点粘合，建立起如今这安稳温馨的生活，他却再次离开了。
她知道他的身份特殊，知道他肩上的责任重于泰山。她从未想过阻拦，也深知自己没有资格阻拦。但理解，并不代表不失落，不担忧。
那种熟悉的、仿佛生命中被硬生生挖走一块的空洞感，再次席卷而来。屋子里似乎还残留着他身上清冽的气息，厨房里仿佛还有他系着围裙、皱着眉头研究菜谱的身影，书房里好像还能听到他压低声音处理“工作”的响动……可这一切，都随着那扇门的关闭，暂时成了回忆。
她拿起手机，屏幕上是她和陈默、晓晓在海边看日出时的合影。照片上，陈默抱着晓晓，她依偎在他身旁，三个人都笑得无比灿烂。那时的阳光，好像能暖到人心里去。
可现在，只有冰凉的屏幕触感。
她很想给他发条信息，问问他到了没有，情况严不严重，哪怕只是一个“安好，勿念”的报平安。但她手指悬在屏幕上方，最终还是没有落下。她不清楚他此刻身处何地，正在进行何种紧要事务，任何不必要的通讯都可能是一种干扰，甚至带来风险。
她只能等。
像过去五年一样，默默地等。
只是这一次，等待的背后，不再是绝望和迷茫，而是有了一个实实在在、温暖明亮的家作为支撑，有了女儿纯真的笑脸作为慰藉。
夜色深沉，万籁俱寂。
苏婉清就那样在沙发上坐了许久，直到窗外的天色开始泛起一丝微弱的青光。她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所有的担忧和失落都压进心底，然后缓缓吐出。
她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走向厨房。新的一天还要继续，晓晓醒来会饿，工作室还有工作要处理。她不能垮掉，这个家需要她来支撑，在他不在的时候。
她开始准备早餐，动作依旧轻柔，却带着一种沉静的力量。粥在锅里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蒸蛋器的指示灯散发着温暖的光。
当晓晓揉着睡眼从卧室出来，闻到熟悉的早餐香味时，似乎暂时忘记了爸爸不在的失落，欢快地跑到餐桌前。
“妈妈早！”
“晓晓早，快来吃早餐。”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新的一天开始了。屋子里少了男主人的身影，显得有些空旷，但依旧整洁、温暖，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苏婉清看着女儿吃饭的样子，眼神逐渐坚定。
离别是为了更好的重逢。
她会守好这个家，照顾好他们的女儿，等他平安归来。
而这离别之夜沉淀下来的思念与坚强，将支撑着她，度过他不在的每一天。她知道，在那片她看不见的苍穹之下，他也在为了某种更宏大的守护而奋战。
他们，在不同的战场上，以自己的方式，守护着彼此，守护着这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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