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福领命而去，房间里只剩下赵曼妮，和那一地象征着破碎过往的瓷片。她踩着高跟鞋，鞋跟碾过一片描绘着桃枝的碎片，发出“咯吱”的脆响，如同碾碎自己最后一点理智发出的哀鸣。
她走到房间角落一个不起眼的紫檀木柜前，打开暗格，里面不是珠宝首饰，而是一台经过特殊加密处理、没有任何品牌标识的平板电脑。指纹、虹膜双重验证通过，屏幕亮起，幽蓝的光映在她毫无血色的脸上。
她调出的不是周家那庞大但掣肘颇多的情报网络，而是属于她赵家、或者说，属于她赵曼妮个人的，最后一张底牌——一个由数字和字母随机组合的加密通讯频道。
频道另一端连接着的，是“暗网”深处某个以“业务精湛”、“守口如瓶”着称的匿名情报掮客，代号“夜枭”。价格高昂，但物有所值。
赵曼妮纤细的手指在冰冷的屏幕上快速敲击，如同在弹奏一首死亡的序曲。
“目标：叶辰，苏婉清，及其女叶晓晓。深度背景调查，重点：叶辰过去五年空白期真实动向、现有社会关系网弱点、苏婉清设计工作室及个人财务状况漏洞、其女日常活动轨迹及安保细节。不限手段，不计成本。”
信息发出，不到三十秒，回复传来，简洁得如同电报：
“收到。预付50%，常规货币或加密货币。预计初步报告，72小时。”
赵曼妮没有丝毫犹豫，通过数个匿名账户，将一笔足以让普通人瞠目结舌的巨款，汇入了指定的加密钱包。钱，她现在不缺。赵家虽然倒了，但她早年利用周家儿媳身份转移、隐匿的资产，依旧是一个天文数字。她现在缺的，是复仇的快感！
做完这一切，她并没有感到丝毫轻松，胸口的憋闷和恨意反而更加汹涌。她需要发泄，立刻，马上！
她猛地站起身，环顾这间堆满了价值连城古董的房间。这些，大多是她嫁入周家后，凭借赵家权势和周家长媳身份，通过各种手段搜罗来的。每一件都代表着一段风光，一段她将别人踩在脚下的记忆。而如今，这些冰冷的东西，仿佛都在无声地嘲笑着她的落魄。
她的目光，最终锁定在博古架最顶层，一尊用整块羊脂白玉雕成的送子观音像上。这是她当年生下儿子后，一位封疆大吏夫人亲自送来的贺礼，寓意多子多福，稳坐正室。曾几何时，这是她身份和地位的象征。
可现在……儿子与她并不亲近，丈夫视她如敝履，正室之位岌岌可危。
“福？稳？”赵曼妮神经质地低笑起来，笑声在隔音良好的房间里回荡，显得格外瘆人，“都是狗屁！”
她搬过一张梨花木椅子，踩上去，踮起脚尖，伸手将那尊温润剔透的玉观音取了下来。玉质冰凉，触感细腻，但她感觉不到任何神圣与祥和，只觉得无比碍眼。
她抱着玉观音，走到房间中央，站在那堆天球瓶的碎片之上。
“你们都说我恶毒，说我不配……”她低头看着怀中宝相庄严的观音，眼神疯狂，“那我就恶毒给你们看！我不需要福气，我只要他们死！”
话音未落，她双臂猛地用力，将这尊价值连城、寄托着无数贵妇憧憬的羊脂白玉送子观音，狠狠地砸向了坚硬的花岗岩地面！
“嘭——！”
一声比之前天球瓶碎裂更加沉闷、却也更加惊心动魄的巨响炸开！
白玉不像瓷器那般脆响，它的碎裂带着一种沉闷的、玉石俱焚般的决绝。雕像瞬间四分五裂，飞溅的碎片甚至弹到了墙壁上。观音慈悲的面容碎成数块，散落在地，与粉彩桃子的碎片混杂在一起，形成一幅极具冲击力的、关于毁灭与疯狂的画面。
巨大的声响再次惊动了外面的赵福，他推门看到这一幕，吓得魂飞魄散，“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小姐！使不得啊！这可是……”
“闭嘴！”赵曼妮厉声喝断，胸口剧烈起伏，喘着粗气。她看着满地狼藉，看着那些代表着过往荣耀与期许的碎片，眼中没有一丝心疼，只有一种病态的、毁灭一切后的快意。
她指着地上的碎片，对赵福命令道：“把这些……还有之前的，都给我收拾干净！一块碎屑都不准留！”
“是……是……”赵福战战兢兢地应着，连滚爬爬地去找工具。
赵曼妮则走到梳妆台前，看着镜中那个头发微乱、眼神凶狠、嘴角却带着一抹诡异笑容的女人。她拿起梳子，慢慢地、一丝不苟地将散落的发丝重新梳理整齐，抚平旗袍上不存在的褶皱。
当赵福带着人小心翼翼地将所有碎片清理出去，甚至连地板都擦拭得光可鉴人之后，房间恢复了之前的整洁，甚至因为少了两件碍眼的古董而显得空旷了些。
但空气中，那股浓得化不开的怨恨与疯狂，却愈发沉淀下来。
赵曼妮重新坐回椅子上，拿起那台加密平板。屏幕上，“夜枭”的头像依旧灰暗，但她知道，一张无形的、恶毒的网，已经随着她支付的巨额资金和砸碎的古董，悄然撒向了临江，撒向了那个她恨之入骨的家庭。
她端起旁边早已冷掉的茶，抿了一口。冰冷的液体滑过喉咙，让她稍微冷静了一些。
摔碎古董，只是宣泄。真正的复仇，需要更精密的头脑，更狠毒的手段。
她开始冷静地复盘，思考着如何利用周家内部的力量，哪怕只是互相利用。周志鹏对叶辰的不满，或许是一个可以利用的切入点。还有周家那些对资源分配不满的旁系……
她的大脑飞速运转着，一个个恶毒的计划雏形，在恨意的浇灌下，开始悄然滋生。
远在临江，苏婉清刚刚结束一天的工作，接着蹦蹦跳跳的晓晓回家。夕阳的余晖洒在母女二人身上，温暖而祥和。晓晓叽叽喳喳地说着幼儿园的趣事，苏婉清微笑着聆听，偶尔抬头望望天空，想着那个在戈壁为共和国奋斗的男人。
她们全然不知，一场源自京城的、饱含毒液的风暴，已经瞄准了她们平静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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