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执剑人！”
龙一那带着哽咽却又无比坚定的回应，如同投入沸腾油锅的一滴水，瞬间炸响，却奇异地让陈默那濒临破碎的意识有了一丝凝练的焦点。他不需要同情，不需要劝慰，此刻的他，只需要绝对的服从和执行！
几乎是在龙一领命的同时，书房外传来了急促而略显凌乱的脚步声，伴随着金属器械箱与地面轻微碰撞的声响。两名穿着白色医用防护服，神情紧张到极点的医官在两名全副武装、面色冷峻的“龙影”队员护送下，几乎是冲了进来。他们显然在接到龙一最高优先级的指令后，是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赶来的。
然而，当他们踏入书房，看到眼前的景象时，都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冷气，脚步猛地顿住，仿佛被无形的壁垒阻挡。
血腥气混杂着控制台电子元件散发的微弱臭氧味，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怪异氛围。他们的执剑人，共和国的守护神，此刻正瘫坐在那张象征着无上权柄的椅子上，笔挺的戎装前襟已被大片暗红的血液浸透，黏湿地贴在胸膛上。他的脸色苍白如博物馆里陈列的古玉，没有一丝活气，唯有嘴角和下颚残留的刺目血痕，昭示着方才经历了何等惨烈的内部创伤。他的呼吸浅促而紊乱，胸口每一次微弱的起伏都显得异常艰难，仿佛随时都会彻底停止。
但最让他们心惊胆战的，是陈默的眼睛。
那双眼，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瞳孔甚至因为极致的痛苦和生命的急速流逝而有些微微的涣散，可就在这片血色与涣散的中央，却燃烧着两簇幽冷、坚定、如同实质火焰般的光芒！那光芒穿透了肉体的虚弱，穿透了生理的极限，死死地钉在控制台那不断滚动着毁灭指令的屏幕上，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疯狂和不容置疑的威严！
“执…执剑人！”为首的医官声音发颤，他提着沉重的急救箱，下意识地就要上前进行紧急检查和处理。任何有基本医学常识的人都能看出，陈默现在的状况极其危险，急火攻心导致的内出血可能还在继续，随时可能因为休克或者更糟糕的情况而……
“站住！”
一声低喝，如同受伤雄狮压抑的咆哮，从陈默喉间挤出。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凛冽的寒意和磅礴的压力，瞬间充斥了整个书房，让两名医官和护送的“龙影”队员硬生生刹住了脚步，僵在原地，不敢再向前半分。
陈默没有回头，他甚至没有看他们一眼，他的全部精神似乎都已经与那冰冷的屏幕融为一体。他只是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那只刚刚擦拭过血迹，此刻仍在微微颤抖的右手，对着医官的方向，做了一个极其明确且强硬的手势——止步！
“东西……留下。”他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需要什么……你们在外面……待命。”
“执剑人！您必须立刻接受检查和治疗！您现在的身体状况……”医官急了，出于职业本能，他试图抗辩。他见过太多重伤员，深知陈默此刻的状态是在与死神赛跑，每一秒的延误都可能造成不可逆的后果！
“我说……留下！”
陈默猛地转过头！
这一下动作似乎耗尽了他刚刚积攒起的所有力气，引得他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血沫再次不受控制地从他嘴角溢出。但他的眼神，却在转头的瞬间，如同两把淬了冰的利剑，精准地刺入了那名医官的瞳孔深处！
那眼神里，没有商量，没有余地，只有一种居于绝对上位者的命令，以及一种为了某个至高目标不惜燃尽一切的决绝！仿佛在说：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但现在，有比我的命更重要的事！
医官所有到了嘴边的话，都被这眼神硬生生逼了回去，化作了一声无奈的、沉重的叹息。他明白了，此刻任何医学建议在执剑人的意志面前，都是苍白无力的。他只能服从。
他默默地将手中那个装着强效兴奋剂、生命维持液和相关急救设备的银色金属箱，轻轻放在了门口的地板上，然后和另一名医官以及“龙影”队员，无声且迅速地退到了书房门外，如同融入了阴影之中，随时听候召唤，却不敢再打扰分毫。
龙一看着这一幕，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痛得无法呼吸。他看着陈默强行转过头后，那更加摇摇欲坠的身形，看着他因为强忍咳嗽和痛苦而剧烈颤抖的肩膀，看着他额头上不断渗出、汇聚成珠、然后滚落的冷汗……
“执剑人，让我……”龙一再次上前一步，声音沙哑，想要伸手去扶住他那仿佛随时会散架的身体。
“不用！”
陈默几乎是低吼着，再次拒绝了搀扶。他用那只没有受伤的手臂，死死抵住控制台的边缘，手背上的青筋因极度用力而根根暴起，如同虬结的老树根茎。他依靠着这纯粹肉体力量带来的微弱支撑，以及那股钢铁般意志的强行驱动，竟然一点点地，将自己那不断颤抖、试图软倒的身体，重新……扳直！
这个过程缓慢而艰难，每一次微小的动作都似乎伴随着骨骼摩擦的异响和肌肉撕裂的痛楚。他的牙关紧咬，脸颊两侧的咬肌高高隆起，太阳穴附近的血管突突直跳。冷汗如同溪流般从他鬓角滑落，滴落在他染血的衣领上，晕开更深色的湿痕。
但他终究，还是靠自己，重新坐直了！
尽管他的脊背不再像往日那般挺直如松，微微有些佝偻，尽管他的身体依旧不受控制地发出细微的震颤，但他确实凭借着一口不肯松懈的气，强行维持住了坐姿，维持住了他作为执剑人，在“轩辕”系统面前，最后的尊严与掌控！
他推开的，不仅仅是龙一的搀扶，更是肉体凡胎的极限，是死神冰冷的召唤！
他深吸着气，那气息短促而灼热，仿佛每一次吸入的都是滚烫的岩浆。他不再去看任何人，也不再理会身体内部那如同风暴海啸般的痛苦警报，他将所有的感知，所有的注意力，所有的生命力，都强行收缩，凝聚，最终如同激光般，聚焦回那闪烁着血光的屏幕。
屏幕上，代表着“轩辕”清算进度的百分比数字，正在以一种稳定而冷酷的速度，向上跳动。
【全域战略威慑同步启动……10%…25%…41%……】
【关联目标实时动态追踪系统上线……】
【反制措施预加载完成……】
一条条信息，冰冷无情，却又是他此刻唯一的支撑和意义。
他颤抖的、染着血的手指，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再次放回了控制台的感应区。指尖传来的冰凉触感，似乎让他混乱灼热的思绪有了一丝短暂的清明。
“龙一，”他的声音依旧微弱，却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平静，仿佛刚才那推开搀扶、强行坐直的过程，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用于表达情绪的力量，“汇报……外界……反应。”
他要知道，他这口血，他这强行启动的“轩辕”，究竟在这片他誓死守护的土地上，激起了怎样的波澜！他要在这剧烈的痛苦和生命的倒计时中，牢牢掌控全局的每一丝变化！
龙一看着他那副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碎裂，却依旧强行拼凑在一起，支撑着天穹不倒的身影，眼眶中的热泪终于无法抑制地滚落下来。他猛地抬手，用作战服的袖口狠狠擦去泪水，挺起胸膛，用最清晰、最稳定的声音开始汇报，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力量，都通过这声音，传递给前方那道濒临崩溃，却依旧如同亘古山岳般……不肯倒下的背影！
急火攻心，鲜血喷涌，几乎夺走了他的生机。
推开搀扶，强行坐直，榨取的是他最后的体力。
但那颗为了守护而燃烧的心，那颗执掌着共和国最终兵器的决绝之心，却在这一刻，跳动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沉重，都要……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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