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守府的经济钳制与舆论污水,如同两道无形的枷锁,缓缓勒向黑云山的脖颈。山寨并未因此而慌乱,反而在李晏的坐镇下,展现出一种异乎寻常的沉稳与高效。应对策略被迅速制定并执行下去,各个环节如同精密的齿轮般开始咬合转动。
应对硫磺、硝石等关键物资的封锁,冯默展现出了老成持重的经验。他并未一味依赖外部输入,而是双管齐下。一方面,他派出手下最得力的老匠人,由石勇调拨的一小队熟悉山情的锐士护送,深入黑云山人迹罕至的险峻地带,重探早年废弃的矿坑,寻找可能存在的硫磺、硝石伴生矿脉。另一方面,他召集匠作营的骨干,日夜攻关,试验各种替代配方和提纯工艺,力求在有限的原料下,最大化“破山烧”的产量和确保必要的防卫力量。匠作棚里,灯火常常彻夜不熄,空气中弥漫着各种矿石灼烧后的气味和匠人们专注研讨的低语。
与此同时,周铁柱的外务堂也活跃起来。他手下那些机灵得像山猢狲的伙计们,化整为零,不再走郡城那条被盯死的大路,而是凭借对山间小道的熟悉,像溪水渗入沙地般,悄无声息地流向更远的州县。他们或用带来的山货皮毛,或用少量不敢轻易动用的金银,小心翼翼地建立着新的、更隐秘的采购渠道。过程缓慢而充满风险,但每一小批安全运回的紧缺物资,都如同甘霖,缓解着山寨的焦渴。
对于甚嚣尘上的谣言,李晏采纳了墨尘“清者自清,浊者自浊”的冷处理建议,但并非无所作为。他让周铁柱的人,在与山外村落、行商接触时,“不经意”地透露黑云寨收购山货的价格公道,寨中秩序井然,绝非外界所传的凶残匪类。同时,有意识地让几次剿灭小股流窜滋扰山民的真匪寇的战绩传播出去。这种潜移默化的口碑塑造,效果虽慢,却是在一点点扭转被污名化的形象。
真正的暗战焦点,依旧在靠山屯的“胡记皮货店”与苏家货栈工地之间。
秦华像一头耐心的猎豹,潜伏在屯子的阴影里。他对“胡记皮货店”的监控达到了新的高度。对方似乎也察觉到了风声,行动更加诡秘。他们与泼皮的接触转为地下,对苏家工地的窥探也变得更加谨慎。双方在无声中进行着一场紧张的博弈。
这日,秦华亲自盯梢,发现皮货店的一名资深伙计,借口收购皮子,去了屯子边缘一户独门独院的猎户家,停留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才出来。那猎户平素深居简出,与屯中人来往甚少。秦华立刻意识到这可能是一条新线索,他并未打草惊蛇,而是派人日夜不停地盯住了那户猎户家。
数日后的深夜,那猎户家后院竟有信鸽扑棱棱飞起,直往西北方向而去。一直潜伏在外的哨探立刻用强弓轻弩将其射下,从鸽腿上取得了细小的竹管。
消息和竹管被火速送回山寨。议事堂侧室,灯烛通明。李晏、墨尘、石勇围在桌前。竹管内的密信用的是暗语,一时难以完全解读,但几个关键地名和“货”、“期”等字眼,却让墨尘皱紧了眉头。
“寨主,这信虽未全解,但指向很明确。西北方向,货,日期……这很可能是在向他们的上线汇报苏家货栈的工程进度,以及……第一批‘货’运出的预计时间。”墨尘分析道。
李晏目光冷峻:“看来,对方对我们与苏家的交易细节和进度一清二楚。这皮货店,不仅是耳目,更是传递关键情报的枢纽。秦华盯住的那猎户,恐怕是他们埋得更深的暗桩。”
“要不要端掉这个猎户?”石勇问道。
“不,”李晏摇头,“猎户只是传递环节之一,端掉他,对方还会启用别的渠道。我们要放长线,通过这条线,摸清他们的上线在哪里,是谁在接收这些情报。秦华这次做得很好,传令给他,继续保持监视,记录所有经手此线的人员和信号,但要极度小心,绝不能暴露。”
处理完靠山屯的情报,李晏将目光投向墨尘和石勇,语气沉凝:“靠山屯的暗流,郡城的封锁,皆已表明,张文远是铁了心要扼杀我寨于摇篮之中。苏家渠道虽通,但远水难解近渴,且易受制于人。当下之局,外援可借,然根本在我。唯有将自身根基打得无比坚实,方能无惧任何风雨。”
石勇重重抱拳:“寨主放心!各营弟兄如今心里都憋着一股劲!新规颁布,赏罚分明,大家伙都看清了前程,练兵的劲头比以往更足了!哨探营的崽子们,眼睛也都擦得雪亮!”
墨尘亦颔首道:“内部章程日益完善,人心渐稳。冯先生那边,匠作营也在全力攻关。只要挺过这段最艰难的时日,待我寨自给之能再上一台阶,外部钳制之力自会减弱。”
“好!”李晏霍然起身,目光锐利,“传令各营,勘探、备料、练兵、肃内,力度再加三分!我们要将这外在的风雨,化为淬炼自身的烈火!告诉所有弟兄,稳住心神,共度时艰!黑云寨,必将在这乱世中,屹立不倒!”
接下来的日子,黑云寨仿佛一头蛰伏于风暴中的巨兽,外部压力没有击垮它,反而像大锤锻铁般,让它的内部结构变得更加紧密坚韧。一种同舟共济、共度时艰的信念,在无声中传递,融入每一次操练的号子,每一次匠作的敲打,每一次巡哨的脚步声中。
风雨依旧,但黑云寨的根基,正在这淬炼中,悄然发生着质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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