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得来的情报,如同几块浸透鲜血的拼图,在北方的地图上拼凑出一个清晰的轮廓:兀骨的骄狂与急躁、其麾下千人队的剽悍、以及“野狼沟”在那五十名狼骑高压下暗流涌动的现状。这轮廓让黑云寨核心层眼中的迷雾散开,接下来的刀锋该指向何处,已然明朗。
议事堂内,巨大的沙盘旁,空气凝滞得仿佛能拧出水来。跳动的烛火将人影拉长,投在墙壁上,如同蛰伏的巨兽。
“乌勒的口供和那几个匪众的交代相互印证,情况很清楚了。”李晏的声音打破了沉寂,不高,却像冰冷的刀锋刮过每个人的耳膜。他的指尖在沙盘上“野狼沟”的位置重重一按,随即划向黑云寨西北方向那几处犬牙交错的关隘。“兀骨新败一局,折了精锐小队,以他急躁的性格和抢功的心态,绝不会善罢甘休。他下一步,很可能会选择我西北防线的一处要点,发动一次强有力的进攻,企图撕开缺口,挽回颜面。”
石勇抱拳,声音沉稳如铁:“寨主明鉴。依地形和敌势判断,鹰嘴崖、一线天、哑泉,这三处最为险要,也最合兀骨那争强斗狠的脾性。一线天刚遭伏击,敌军或存忌惮;鹰嘴崖地势最高,易守难攻,若能拿下,可扼我咽喉,此等险地,正合兀骨炫耀武力的胃口;哑泉则连接一片缓坡,利于其麾下狼骑稍作展开,虽非最佳突破口,但若前两处难啃,亦可能成为其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黑熊一双环眼瞪得溜圆,拳头捏得咯咯作响:“管他娘的打哪里!依俺看,就在这几处都给他备上硬菜!来一个砍一个,来两个剁一双!”
雷豹也兴奋地舔了舔嘴唇,仿佛嗅到了血腥味:“对!寨主,让俺老雷守在哑泉那边!定叫那些狼崽子有来无回!”
李晏微微摆手,示意二人稍安勿躁。“分兵把守,乃兵家大忌。我军兵力有限,需集中力量,守株待兔,一击必杀。”他的目光锐利,扫过众人,“我们要做的,不是被动地猜测兀骨会打哪里,而是……引导他,让他按照我们的意愿,打我们想让他打的地方!”
众人精神一振,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周铁柱。”
“属下在!”
“你立刻动用可靠渠道,将我们全歼其渗透小队、生擒狼骑军官的消息,尤其是‘震天雷’一发之威,渲染得惊天动地。要让这风声,‘自然而然’地灌进‘野狼沟’,灌进兀骨的耳朵里。记住,要像不经意间流露的蔑视,最能点燃他那点可怜的自尊。”
周铁柱眼中精光一闪:“属下明白!定会做得天衣无缝,就像他们自己打探到的,让那兀骨气得跳脚!”
“石勇、黑熊、雷豹!”
“末将在!(俺在!)”
“西北防线,由你三人负责,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石勇,你心思缜密,主持全局。鹰嘴崖、一线天两处,要大张旗鼓地增派兵力,加高寨墙,多设旌旗,夜间增派火把巡逻,巡逻队要摆出杀气腾腾的样子,做出重兵云集、严阵以待的姿态!”
“黑熊、雷豹,你二人率主力,秘密运动至哑泉周边。哑泉明面的工事,不必过分显眼,甚至可以故意露出些许破绽。但要在其侧翼山林、隘口要道,依托地势,秘密构筑连环伏击阵地!尤其是‘元戎弩’的射击阵位和‘震天雷’的预设引爆区,要精心算计,务求火力能覆盖敌军可能冲锋的每一条路径!”
“我们要让兀骨觉得,鹰嘴崖和一线天是铁板,而哑泉,是块看似能下嘴的软肉!”
“得令!”三人齐声吼道,战意沸腾。
“萧影。”
“在。”清冷的声音如同幽谷寒泉。
“‘影卫’的眼睛,就是我的眼睛。盯死‘野狼沟’,盯死兀骨的本部人马。任何兵力集结、粮草调动、尤其是向哑泉方向的窥探,我要第一时间知晓。”
“明白。”萧影的身影在烛光边缘微微晃动,已如鬼魅般在心中铺开了情报的网络。
“冯先生。”
“老朽在。”
“哑泉方向的伏击部队,是此战关键。箭矢、火药、干粮、伤药,务必储备充足,输送线路务必隐秘安全。”
“寨主放心,老朽已调动所有资源,定保万无一失。”
一道道命令,整个黑云寨如同一头苏醒的洪荒巨兽,开始悄然调动它庞大的身躯。明面上,西北防线旌旗招展,杀声震天;暗地里,一张死亡之网,正无声无息地在看似平静的哑泉地带编织成型。
接下来的几日,黑云寨外松内紧。西北方向,鹰嘴崖和一线天旗帜招展,日夜可见士卒巡逻的身影,戒备森严。而哑泉方向,则相对“平静”,只有零星的哨探活动。
与此同时,“野狼沟”内,气氛却截然不同。关于黑云寨战力强悍、拥有神秘火器的消息,也通过周铁柱巧妙安排的渠道,如暗流般渗入了“野狼沟”。
中央最大的木屋内,兀骨正暴跳如雷。他身材魁梧,满脸虬髯,一双赤红的眼睛如同嗜血的饿狼。地上满是砸碎的陶罐和酒渍。
“废物!一群废物!”他咆哮着,声音震得屋顶灰尘簌簌落下,“乌勒那个蠢货!竟然被一群山匪生擒!还有那李破山!竟敢杀我狼骑,辱我威名!”
一个亲兵战战兢兢地递上斥候刚刚送回的情报,上面粗略画着黑云寨西北防线的布防情况。
兀骨一把夺过,扫了几眼,脸上狰狞更甚:“鹰嘴崖?一线天?守得跟铁桶一样?哼!想吓住老子?”他的目光最终落在标注着“哑泉”的地方,那里布防标记明显稀疏。
“哑泉……”兀骨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露出一抹残忍的笑意,“哼!李破山,想跟老子玩虚实之道?”兀骨盯着简陋的地图,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老子偏要打你的‘实处’!你以为老子会去啃硬骨头?呸!”
他猛地转身,对帐外吼道:“传令!集结所有人马!明日拂晓,兵发哑泉!老子要踏平那里,用李破山的头骨做酒碗!让所有人都知道,得罪我兀骨的下场!”
他那急躁易怒、刚愎自用又极度渴望证明自己的性格,在此刻暴露无遗。他完全落入了李晏精心为他准备的思维陷阱。
乌云已然压顶,风暴即将来临。黑云寨上下,刀出鞘,箭上弦,只等那自投罗网的猎物,在预设的屠场上,撞得头破血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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