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圣教的伏击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涟漪散去后,沙漠重归死寂,但楚荀三人心中的警惕却未曾放松。沙舟依旧平稳地向西飞行,只是舱内的气氛多了几分凝重。
“这新月圣教,比暗星教派更令人讨厌。”李慕白一边操控沙舟,一边嘟囔道,“暗星是纯粹的疯狂与毁灭,他们倒好,摆出一副‘一切尽在掌握’、‘你的命运我已看透’的嘴脸,听着就来气。”
苏砚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确实。儒家讲求‘知天命而尽人事’,却绝非认命。而这新月圣教,似乎将星轨测算视为不可违逆的定数,试图以自身之理框定他人之命,已近乎于‘执’了。”
楚荀盘膝而坐,双目微阖,似乎并未在意两人的讨论。他的心神,正沉入体内,仔细体悟着与新月圣教星象士短暂交手后的收获。
那一记“秩序剥离”,看似轻描淡写,实则是对太阳权柄一种极其精妙的运用。并非以力压人,而是从根本上撼动了对方阵法赖以存在的“秩序”根基。这并非单纯的力量强弱,更涉及到了对规则的理解与干涉。
“光,代表秩序、创造、显化……暗,代表归墟、终结、包容……”楚荀心念流转,混沌真罡在经脉中奔腾,左手掌心,一缕微不可察的黑暗旋涡悄然浮现,吞噬着周围微弱的光线与灵气,右手掌心,则有一点金芒如豆,散发着温暖而稳定的光辉,驱散着左掌带来的阴寒。
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在他体内并非简单的并存,而是在混沌真罡这个特殊的“熔炉”中,不断碰撞、交融、转化。之前他更多是依靠混沌真罡本身的特性强行容纳,如今初步领悟太阳权柄,对“光”的理解更深,反过来也促进了对“暗”(归墟)的掌控。
“《碎叶刀法》乃军中杀伐之术,刚猛凌厉,契合‘光’之炽烈爆发。而归墟之意,寂灭无声,擅于侵蚀与化解……若能将二者精髓融入我的‘武罡’之中,而非仅仅依赖招式……”
一个全新的念头在他脑海中逐渐清晰。他之前的战斗,更多是运用前世武学技巧,配合今生的混沌真罡与各种奇遇获得的力量。并未真正将“异武”的理念,彻底融入自身的修炼与战斗体系。
何为异武?乃是以武入道,博采众长,打破藩篱,自成一家!
想到此处,楚荀霍然睁开双眼,对李慕白道:“慕白,寻一处僻静沙谷停下。”
李慕白虽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操控沙舟,很快找到了一处被风蚀岩柱环绕的隐蔽沙谷。
沙舟降落,楚荀一跃而下,对二人道:“我有所悟,需在此地闭关一二日,劳烦二位为我护法。”
苏砚正色道:“楚兄放心闭关,外界一切有我二人。”
李慕白也拍着胸脯保证:“没问题!正好我也研究研究新想到的几个符箓组合。”
楚荀点头,不再多言,径直走到沙谷中央,盘膝坐下。他并未立刻深入修炼,而是先以神念沟通眉心的荷鲁斯之眼印记,引动一丝微弱的太阳之力,结合自身真罡,在沙谷周围布下了一个简易的警戒与隐匿结界。金光一闪而逝,结界成形,将外界窥探的视线与感知在一定程度上隔绝。
做完这一切,他才彻底沉下心来。
首先,是梳理太阳金经核心传承的海量信息。这并非具体的修炼法门,更像是一种对“太阳”、“光明”、“秩序”等本源法则的阐述与运用总纲。其中包罗万象,有凝聚光能、净化邪祟、审判罪孽、乃至涉及时间(如太阳东升西落象征的时间流逝)的深奥知识。楚荀如今能理解的,不过冰山一角,但即便只是这一角,也为他打开了一扇通往更高层次力量的大门。
他尝试着将其中关于“光之凝聚”与“秩序稳固”的些许感悟,融入自身的混沌真罡。原本略显虚浮、因力量暴涨而有些不受控制的真罡,在那蕴含秩序之力的金光调和下,渐渐变得越发凝练、驯服,运转起来如臂使指,圆融通透。境界虽未再次提升,但根基却被打磨得更加坚实。
随后,他开始重点推演属于自己的“异武”战技。
他回忆起与马穆鲁克骑兵的交手。归墟之力吞噬刀气,太阳拳罡崩飞敌刃。两种力量并非孤立,若能瞬间转换……
楚荀勐地站起身,星陨刀并未出鞘,他只是以手代刀,在沙谷中缓缓演练起来。
起手式,依旧是《碎叶刀法》的根基,但韵味已截然不同。刀势时而如烈日灼空,光芒万丈,罡气迸发如阳光普照,带着无孔不入的穿透与净化之力(融入了太阳权柄的感悟);时而又如夜幕降临,万籁俱寂,刀意收敛到极致,划过空气却不带起丝毫风声,只有一股万物归寂、引动敌人自身力量衰亡的诡异吸力(融入了归墟之意)。
渐渐地,他的动作越来越快,光与暗的转换也越来越流畅。不再是非此即彼,而是在一招之中,便蕴含着光暗生灭的意境。
“嗤!”
他一指点出,指尖先是亮起一点极致的金芒,如同黎明前的第一缕曙光,蕴含着无限的生机与希望。然而,就在金芒即将爆发的刹那,骤然转化为一个微小的黑暗原点,将所有的光与热、声与势尽数吞噬,只留下一片令人心悸的死寂虚空。指风过处,前方一根风蚀岩柱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一个光滑的圆孔,边缘没有丝毫崩裂的痕迹,仿佛那部分岩石从未存在过。
这一指,已脱离了《碎叶刀法》的范畴,是他融合光暗感悟的初试之作。
“此招,便唤作‘寂灭曙光’。”楚荀心中明悟。
他继续演练,将种种感悟融入拳、掌、腿、指。有时身化金光,速度飙升,在沙地上留下道道残影(光之迅捷);有时又如深渊潜行,气息彻底隐匿,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暗之潜伏)。
整整一天一夜,楚荀都沉浸在这种创造的愉悦之中。沙谷之内,时而光芒大放,如白昼降临,时而幽暗深邃,如永夜笼罩。守护在谷口的李慕白和苏砚感受着谷内传来的、时而炽热时而冰寒、时而磅礴时而死寂的波动,相顾骇然,都知道楚荀正在经历一次至关重要的蜕变。
第二天黄昏,楚荀终于停了下来。
他站在沙谷中央,周身气息完全内敛,看不出丝毫锋芒,但那双眸子开阖之间,却仿佛有日月轮转、乾坤生灭的景象一闪而逝。
他缓缓抬起右手,混沌真罡自然流转,不再刻意区分光暗。掌心之上,一团氤氲的气流缓缓旋转,核心处一点微光如星,外围则缠绕着澹澹的灰蒙之气,整体呈现出一种混沌未开、却又包容万象的奇特质感。
这便是他初步梳理整合后的力量,依旧以“混沌真罡”为名,但其本质,已融入了太阳权柄的秩序之光与戮神刀魄的归墟之暗,更打下了他自身“异武”之道的深刻烙印。
“真罡境后期,水到渠成。”楚荀感受着体内奔腾不息、质量远超从前的力量,嘴角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这次闭关,不仅稳固了境界,创出了适合自己的战技雏形,更是真正意义上,踏出了开创自身修炼体系的关键一步。
异武之基,于此奠定!
他撤去结界,走向谷口等候的二人。
李慕白和苏砚立刻迎了上来,虽见楚荀气息平和,但那种由内而外的蜕变感却无法掩饰。
“楚兄,你……”李慕白眼睛发亮。
楚荀微微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略有收获。走吧,继续西行。”
他抬头望向西方,目光更加坚定。实力每增强一分,找到曦儿的把握便大一分。这片浩瀚的沙海,以及沙海之后更广阔的世界,都将成为他磨砺“异武”,通往巅峰的试炼场。
沙舟再次升空,载着完成一次重要蜕变的楚荀,坚定不移地划破夕阳的金晖,飞向未知的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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