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通道尽头,死牢里只剩下林战粗重的呼吸声和老鼠啃噬什么的细微响动。高烧的潮水再次涌上,意识在清醒与模糊的边缘挣扎。身体的痛苦和精神的极度疲惫,如同两只无形的手,要将他拖入无尽的黑暗。
他强行支撑着,不让自己昏睡过去。在这种地方,一旦失去意识,可能就真的再也醒不来了。他需要保持清醒,需要思考,需要从这看似绝对的死局中,凿出一丝裂缝。
月光比之前更亮了些,透过那小窗,在冰冷的地面投下一块惨白的光斑,恰好落在他蜷缩的脚边。他怔怔地看着那方光亮,思绪飘飞。
故乡……实验室……导师和同窗的笑脸……现代化的都市……这一切,都如同水中的倒影,遥远而模糊。取而代之的,是这阴冷潮湿的囚室,沉重的镣铐,以及三日后问斩的绝望。
巨大的孤独感,如同这牢房的黑暗,从四面八方包裹而来,几乎要将他吞噬。他就像一颗被莫名抛入异时空的尘埃,无依无靠,命运未卜。
他艰难地挪动了一下身体,让那冰冷的月光能照到自己的脸上。仰起头,透过那小窗,能看到一小片深邃的夜空,疏星点点,一弯残月孤悬。
此情此景,一句古诗莫名地涌上心头,他低声吟哦,声音沙哑而破碎: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
曹操的《短歌行》,此刻无比贴合他的心绪。月明星稀的夜晚,乌鹊向南飞去,绕着大树盘旋,却找不到可以栖息的枝干。他林战,不就是那只无枝可依的乌鹊吗?盘旋在这陌生的时空,国公府将倾,家族性命悬于一线,未婚妻的情义虽真,但在这滔天阴谋中,又能提供多少庇护?靖王的态度暧昧不明,前途一片黑暗。
“何枝可依……何枝可依……”他反复咀嚼着这四个字,心中一片悲凉。科学知识是他的依仗,但在这绝境中,如何将知识转化为生存的机会?那封“天书”,又能起到多大作用?一切都是未知。
然而,深植于灵魂深处的理性与坚韧,再次压过了这股悲情。作为科学家,他习惯于在绝望中寻找变量,在不可能中推导可能。伤感无济于事,必须利用一切可利用的条件。
他重新审视自己的计划。那封“信”是一个奇招,打的是信息差和心理战。关键在于靖王如何解读,以及他是否愿意为了这个“奇货”去冒险一搏。成功率或许不足五成,但已是目前唯一能做的主动出击。
他想到了李清荷离开时那决绝而担忧的眼神。在这个冰冷的世界,这份情义是唯一的温暖。他不能放弃,至少,不能辜负这份冒险探监的勇气。
“绕树三匝……”他再次低语,眼神却逐渐变得坚定,“若无一枝可依,那便……自己做那棵扎根于磐石的青松!”
他不再仰望那小小的窗口,而是低下头,开始在心中模拟金殿对质的每一个细节,推演可能遇到的各种诘难和反击。他需要一套严谨、直观且具有说服力的方案。科学的武器,必须在合适的时机,以最震撼的方式亮出。
时间在黑暗中缓慢流逝。当黎明的微光再次取代月光,渗入高窗时,林战眼中已只剩下冷静与决绝。孤独感仍在,但已转化为一种背水一战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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