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死寂无声。
高风那句发自肺腑的“我愿意”,尾音还在空气中颤动,却已将他本人彻底钉死。
整个人仿佛被瞬间抽离了灵魂,只留下一具空洞的躯壳。
大脑停转了。
不,是彻底烧毁了。无数混乱的数据流与尖叫的指令在颅内冲撞,引发了系统性的全面崩溃。
他的人生,他引以为傲的理智与尊严,在刚才那短短几十秒内,被一个豆沙包当众撕扯开来,里子面子,一点不剩。
“噗……咳咳咳……哈哈哈哈!”
姜老终于没能绷住。
他剧烈地笑了起来,整个人抖得像筛糠,眼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这笑声尖锐刺耳。
它像一把钥匙,解开了会议室里所有人的石化状态。
也像最后一颗子弹,击碎了高风摇摇欲坠的精神。
在场的理事与主管们,纷纷从僵直中“解冻”。
他们看向高风的眼神,混杂着无法掩饰的震惊、一丝怜悯,以及更多的,某种看好戏的荒谬感。
王振国理事扶正了鼻梁上滑落的老花镜,沉沉地咳嗽了一声。
他的目光在高风那张由红转青、由青转白的脸上停顿了片刻,随即转向了那个从头到尾都置身事外的始作俑者。
白案。
他正端着水杯,动作平稳地喝着水。
眼前这场惊世骇俗的“社会性死亡”直播,在他眼中,似乎真的只是一出与他无关的闹剧。
白案确实觉得挺有意思。
他也没想到,【诚实豆沙包】的后劲这么大,能把一个人的里人格活生生给逼出来。
连带着那些深藏的嫉妒和野心,抖落了一地。
“咳。”
王理事再次清了清嗓子,将所有人的心神强行拉回。
他没再去看那盘作为“凶器”的豆沙包。
更没有去追究高风惊世骇俗的“失态”。
作为AAb的掌舵人之一,他只做一件事——从绝对的混乱中,提取出绝对有用的信息。
而高风刚才那番不受控制的“真心话”,信息量,过于庞大了。
【飨宴法庭】的危险等级,远超预案。
AAb的科技手段,大概率无效。
白案,是破局的唯一可能。
这,是一个顶尖的科学精英,在信仰被彻底击碎后,用灵魂吼出来的、最残酷的真实结论。
王理事的眼神锐利起来。
“刚才,高风队长的分析,虽然……情绪饱满了一点。”
他话音稍顿,会议室里立刻响起一片努力压抑却没能完全压住的窃笑声。
高风的身体,再次剧烈地一颤。
“但结论,很有参考价值。”王理事的声音沉稳下来,带着一种裁决般的重量,“【飨宴法庭】的威胁迫在眉睫,我们必须启动非常规预案。”
他环视全场。
“我宣布,即刻成立‘飨宴法庭’特别应对小组。该小组拥有最高行动权限,可调动AAb除核心防御系统外的一切资源。”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挺直了背。
这是AAb自成立以来,从未有过的授权。
“小组的核心负责人……”王理事的目光,最终定格在白案身上。
“由白案先生,担任。”
话音落下,再无半点异议。
奇迹已经发生过一次。
现在,他们需要第二次。
白案放下水杯,眉梢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负责人?
听起来,很麻烦。
他只想安安静静地琢磨自己的菜谱。
“至于副手……”王理事的视线,慢悠悠地飘回到高风身上,嘴角竟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高风队长刚才的申请,情真意切,逻辑清晰,展现了一名AAb王牌队长为大局不计个人荣辱的高尚情操。”
“我,代表理事会,批准了。”
批准了。
准了。
了。
这三个字,化作三道无形的惊雷,狠狠劈在高风的头顶。
他猛地抬头,镜片下的双眼血丝密布,里面写满了崩溃与不信。
他看到了王理事那不容辩驳的眼神。
看到了周围同僚们那副“恭喜你得偿所愿”的古怪表情。
看到了姜老那张已经快要笑到抽筋的脸。
最后,他看到了白案。
那个乡下土厨子,正对着他,露出了一个极为无辜的,甚至带着几分“以后请多指教”意味的微笑。
轰隆——
高风的世界,彻底黑了下去。
会议,就在这样一种难以言喻的诡异气氛中结束。
大佬们行色匆匆地离去,一边走,一边压着声音激烈地交谈。
每个人经过高风身边时,都下意识地绕开了一个身位的距离,仿佛他是什么正在泄漏的剧毒污染源。
姜老慢悠悠地晃到白案身边,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压得极低,语气里的狂喜却要满溢出来。
“行啊你小子!杀人还要诛心!一个豆沙包,比老子骂他十年都管用!”
白案耸耸肩:“我只是个厨子,碰巧做了点点心。”
“好一个‘碰巧’!”姜老乐得嘴都合不拢,“走走走,今天必须庆祝!老子珍藏的好酒,给你开一瓶!”
白案想了想自己那几乎被榨干的精神力,点了点头。
确实需要补充点高热量的能量了。
两人并肩向外走去,留给高风一个潇洒的背影。
高风还站在原地。
纹丝不动。
他像一座被遗弃在时代广场中央的雕像,身上落满了旁人异样的目光和无声的嘲笑。
骄傲。
自尊。
信仰。
今天,全部碎成了粉末。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会议室,也不知道是怎么回到办公室的。
等他意识回笼时,人已经站在了自己那一尘不染、充满未来科技感的办公室里。
窗外,是AAb基地的全景,秩序井然,精密高效。
曾几何时,他为自己是这个伟大体系的缔造者与维护者,而感到无上自豪。
现在,只剩讽刺。
他走到办公桌前,看着桌上那张自己与科研团队的合影。
照片上的他,冷静,自信,眼神里是掌控一切的从容。
他伸出手,想把相框扫落在地。
手抬到一半,却又无力垂落。
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体无完肤。
输给了一个厨子。
输给了一盘豆沙包。
“咚咚。”
敲门声响起。
高风没有回应。
门被直接推开,姜老那张写满“春风得意”四个大字的脸探了进来。
他手里,还捏着一份文件。
“高队长,恢复得挺快嘛。”姜老斜靠在门框上,语调拿捏得阴阳怪气,“我还以为你得申请个工伤,理由是‘信仰崩塌导致急性精神创伤’呢。”
高风缓缓转身,镜片后的目光,冰冷彻骨。
“有事?”
“当然有事。”
姜老走了进来,大步流星,将那份文件“啪”的一声,甩在了高风的办公桌上。
动作幅度之大,像是要把桌面砸裂。
“喏,你的任命书。王理事亲批的,新鲜出炉,还热乎着呢。”
高风的视线,一寸寸下移。
文件最顶端,那行加粗的黑体字,灼烧着他的视网膜。
【关于任命高风同志为“飨宴法庭”特别应对小组副组长,暨特别顾问白案先生第一副手的决定】
副组长。
第一副手。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钝刀,在他的尊严上来回地割。
高风的拳头在身侧骤然攥紧,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细密的脆响。
姜老极为享受地欣赏着他这副屈辱到扭曲,却又必须接受的表情,心情好得简直想哼歌。
他俯下身,凑到高风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一字一顿地说道。
“高大队长,以后,就请多多指教了。”
“我们家白案,可就……”
“拜托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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