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配菜，准备完毕。”
话音的余韵，还未在冰冷的空气中消散。
整座城市，忽然开始“退潮”。
不是海水。
是那片死寂的，令人绝望的灰色。
从东海市的每一个角落，每一条街道，每一栋被侵蚀的建筑之上，那片活着的“涂鸦”，收到了某种无声的号令。
它们停止了扩张。
然后，以一种恐怖的速度，向着它们的源头——“东海珍珠”塔，倒卷而回！
无数条灰色的溪流，从城市的肌理中被抽离。
它们在地面与楼宇间汇聚成河，奔腾着，咆哮着，涌向同一个终点。
城市的血管被尽数切开，所有的生命力都在向着一个巨大的伤口疯狂流失。
在AAb的临时指挥部，在全城所有幸存的监控画面里，所有人都目睹了这神迹般，又如同末日般的一幕。
“怎……怎么回事？”
“‘褪色涂鸦’在收缩！”
“它要逃跑吗？”
不。
它不是在逃跑。
白案看着手机屏幕上，那片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的，越来越浓稠的灰色洪流，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他知道。
这不是逃跑。
这是……上菜前的最后一道工序。
浓缩。
灰色洪流尽数灌入“东海珍珠”塔下的核心区域。
那里的灰色，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堆叠，压缩，凝聚。
不再是平面的“涂鸦”。
它“站”了起来。
灰色物质疯狂翻滚、挤压、重塑，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是混凝土在搅拌，是骨骼在错位。
一个巨大的人形轮廓，正在拔地而起。
十米。
二十米。
三十米。
最终，它停在了五十米的高度。
一个顶天立地的巨人，矗立在了曾经的城市地标之上。
“无色巨像”。
它拥有完整的人类形态，四肢，躯干，头颅。
但它没有任何细节。
没有五官，没有皮肤纹理，没有毛发。
它的表面像是流动的、尚未凝固的混凝土，永远在细微蠕动，散发着一种类似“无”的气息。
它所站立之处，大地连同“东海珍珠”塔的残骸，都彻底失去了颜色，化为纯粹的，没有任何光影变化的灰阶。
它只是站在那里，就将现实世界的一部分，硬生生拖入了一张灰白色的底片。
“开……开火！”
姜卫国苍老但依旧充满力量的声音，通过备用通讯频道，凄厉地响起。
这是命令。
也是被巨大恐惧压迫下的本能反应。
早已待命的重火力单元，瞬间咆哮！
咻——！
一道粗大的高能激光束撕裂夜空，精准命中“无色巨像”的胸口！
然而。
没有爆炸。
没有冲击。
甚至没有一丝涟漪。
那道足以熔化坦克的激光束，没有造成任何伤害，径直从巨像背后穿透而出，射入远方夜空。
“物理……能量攻击……无效！”
一名操作员的声音带着哭腔。
“切换‘以太场震荡’模式！最大功率！”
高风不在，但他的副官嘶吼着下达了指令。
数台重型车辆伸出狰狞的炮口，无形的震荡波，如同重锤，狠狠砸向巨像。
依旧是……穿透。
所有的攻击，无论是基于物理法则，还是基于“显像学”的尖端理论，都对这个怪物构不成任何影响。
它不属于这个维度。
它只是一个投影。
就好像一个来自更高次元的，冷酷的影子。
现场，陷入了比之前更深沉的绝望。
如果说，面对“褪色涂鸦”的扩张，他们是无计可施。
那么现在，面对这个具象化的“神只”，他们连存在的意义都被否定了。
就在这片死寂之中。
“无色巨像”，动了。
它缓缓抬起自己的右臂。
那条由流动的灰色构成的，巨大到遮蔽天空的手臂，握成了拳头。
目标——AAb的临时指挥部！
“规避！！”
“防御屏障开启！！”
警报声响彻云霄。
一层淡蓝色的能量护盾，在指挥车队前方瞬间展开。
这是AAb最顶级的便携式防御系统，理论上可以抵挡战术核爆的冲击。
巨像的拳头，落下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
没有能量碰撞的炫光。
拳头与蓝色护盾接触的瞬间。
那片蓝色……消失了。
不是被击碎，而是被抹除。
护盾的能量，连同它所代表的“蓝色”概念本身，被巨像的拳头，一口“吃”掉了。
然后。
灰色的拳头，再无阻碍，砸在了指挥车队的正中央。
轰——！！！
迟来的，纯粹的物理冲击波，终于爆发。
大地剧烈震颤。
坚固的特种车辆脆弱如玩具，被巨大的力量轻易撕裂、掀飞、压扁。
精密的仪器，昂贵的设备，在这一拳之下，尽数化为燃烧的废铁。
混乱。
尖叫。
哭喊。
刚刚建立起来的指挥体系，荡然无存。
幸存的干员们连滚带爬地从燃烧的废墟中逃离，脸上写满了劫后余生的惊恐和彻底的茫然。
他们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从头到尾，他们引以为傲的一切，都像个笑话。
然而，就在这片末日般的废墟前。
一道身影，静静地站着。
白案。
他提着他的刀具包，站在一片狼藉之中，置身事外。
狂暴的气浪，甚至没能吹动他的衣角。
他只是冷静地，甚至带着几分审视的意味，看着那个缓缓收回拳头的“无色巨像”。
在他的视野中，一行只有他能看见的，由无数细小光点组成的文字，悄然浮现。
【检测到核心食材：‘无色聚合体（应激形态）’】
【食材特性：色彩吞噬，物理免疫，维度投影】
【烹饪建议：需进行强效‘风味刺激’，以破坏其稳定结构，使其从‘现象’降格为‘物质’】
原来如此。
白案了然。
主菜，终于上桌了。
只是脾气，有点爆。
他转过身，无视周围那些或惊恐，或绝望，或呆滞的目光。
他迈开脚步，走向那堆被高风他们摔在地上，幸免于难的塑料袋。
他弯下腰，从一堆酱油瓶里，翻找着什么。
然后，他直起身。
手上，多了一整箱，满满当当的管状芥末。
林珂刚刚从一辆侧翻的通讯车里爬出来，脸上还带着灰尘，她看着白案的动作，大脑一片空白。
所有逃出来的人，都看着白案的动作，眼神里充满了无法理解的荒谬。
都这个时候了……
他还在想他的调味品？
白案提着那箱芥末，走到了众人面前。
他将箱子放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然后，他抬起头，环视了一圈那些面如死灰的AAb干员。
他的语气依旧平淡。
刚刚那毁天灭地的一拳，在他看来，只是一场无伤大雅的餐前表演。
“别慌。”
他开口说道。
“主菜烹饪前，总要先去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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