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中央,那张巨大的城市地图上,闪烁的红点最终凝固。
像一滴滴在洁白画布上的,无法抹去的血。
“一级战斗警报!”
全息屏幕上,姜老那张脸上的所有温情瞬间蒸发,咆哮声席卷整个AAb东海分部。
“封锁目标区域!所有外勤单位,执行‘净化规程’第七条!”
“疏散!不惜一切代价,疏散所有平民!”
尖锐的警报声撕裂了建筑的宁静。
走廊里,血红色的警示灯疯狂转动,映照着一张张瞬间肃杀的脸。
沉重的战术靴踏击地面的声音,汇聚成一股钢铁的洪流。
AAb这台庞大的战争机器,在一瞬间,从沉睡中被彻底激活。
高风的拳头攥到发白,死死盯着地图上的那个红点。
星梦游乐园。
他眼中没有了火焰,只有一片被碾碎过的,冰冷的灰。
那是他父亲,唯一一次带他去过的地方。
……
夜幕下的城市,被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咽喉。
数十辆黑色的无标识车辆,如沉默的幽灵,从城市的各个角落驶出,汇入主干道,直指郊区的星梦游乐园。
“东海市应急管理局紧急通告:星梦游乐园区域发现大规模不明气体泄漏,存在爆炸风险……”
冰冷的电子音,通过所有公共频道循环播放。
游乐园内,欢乐的音乐戛然而止。
还在排队的情侣,被突然出现、身穿防化服的“工作人员”强行架走。
正带着孩子欢笑的母亲,被告知旋转木马出现“致命故障”,必须马上离开。
恐慌和不满在蔓延。
但面对那些眼神冰冷、不容置喙的AAb外勤人员,所有的抱怨都显得苍白无力。
不到三十分钟。
这座城市最大的欢乐中心,被彻底清空。
巨大的合金路障轰然落下,将整个游乐园与外界彻底隔绝。
往日里充满欢声笑语的童话王国,此刻,死寂得像一座被遗弃的巨大坟墓。
……
AAb东海分部,指挥中心。
空气压抑得如同凝固的水泥。
巨大的全息屏幕上,分割成上百个小窗口,监控着游乐园内外。
姜老换上了一身黑色作战服,腰间挂着一把造型粗犷的能量手枪,背影透着决然。
“李维的灵性本源,被‘灰烬’污染了百分之七十。”
姜老的声音很平淡,却让高风的身体猛地一颤。
“就算恢复,他也回不了一线了。”
高风的嘴唇动了动,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失败的代价,远比他想象的更沉重。
“这次的对手,是‘小丑’。”
姜老转向林珂。
“让他看看。”
“是。”
林珂的脸色比任何时候都要苍白,眼中却闪烁着数据构成的辉光。
她伸出手,一把抓向身前空无一物的空气!
【数据流具现化】!
无数幽蓝色的数据丝线从她掌心喷薄而出,在半空中交织成一幅混乱、闪烁的动态影像。
那是一段从“主持人”面具里榨取出的,加密指令的残留片段。
画面里,是一个孩童的视角。
他正坐在一辆色彩鲜艳的碰碰车里,周围是无数惊恐尖叫的人群。
“不够!不够热闹!”
一个孩童般戏谑、又充满了癫狂残忍的声音响起。
“我需要更多的尖叫!更多的恐惧!更多的……欢乐!”
画面一转,那个开碰碰车的孩童,撞向了一个正在哭泣的小女孩。
没有血腥。
小女孩在撞击的瞬间,变成了一团巨大的、粉红色的。
而那个孩童,则抓起,开心地舔了一口。
画面,在此中断。
指挥中心里,几名年轻的分析员当场弯下腰,发出了干呕。
“他没有法则。”姜老的声音冷得掉渣,“他本身,就是混乱。”
“他从不追求烹饪,只享受食材……也就是我们,在极度恐惧和绝望中,发出的‘尖叫’。”
高风看着那消失的画面,他最新型号的“裁决者”外骨骼战甲,竟无法抑制他身体的颤抖。
科技,要如何对抗这种将生命当成糖果的疯子?
“他的‘舞台’会扭曲现实,压制物理规则。”林珂的声音将众人拉回现实,“我们的科技武器效能,会被削弱至少百分之六十。”
高风的瞳孔猛地一缩。
那意味着他引以为傲的装备,大部分都会变成废铁。
“但‘舞台’的核心是‘恐慌’。”林珂补充道,“只要我们不产生恐惧,规则就会不稳定。”
“面对那种东西,谁能不恐惧?”高风的声音沙哑。
这次,他不是在质疑,而是在陈述一个绝望的事实。
没有人回答他。
因为这确实是一个悖论。
所有人的目光,最终都落在了那个从始至终都沉默着的男人身上。
白案。
他靠在墙边,换上了一套AAb的黑色便服。
他没有看那恐怖的影像,只是低着头,用一把小小的水果刀,专注地削着一个苹果。
刀锋稳定,果皮连成一线,不断垂落。
仿佛外界的一切混乱,都无法干扰他手中的方寸世界。
“白案。”姜老开口。
“嗯。”
白案头也没抬,只是手中的刀,停了。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那张巨大的游乐园地图,最后,定格在地图一角。
一个标着“皇家假日餐厅”的建筑。
“我需要那里的后厨。”
他不是在询问,而是在下达指令。
林珂立刻调出数据。
“……标准西餐厅配置,冷库里储备了至少一周的食材……”
“够了。”
白案打断了她。
他将削好的苹果,掰成两半,一半递给了身旁的林珂。
然后,他看着姜老,平静地问。
“什么时候出发?”
……
黑色的装甲运兵车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疾驰。
车厢内,死一样的沉默。
高风在反复检查着武器模块,林珂闭目推演,姜老抱着手臂靠在舱壁上。
白案吃完了他的那一半苹果,将果核收好。
他们四个人,就是这次行动的全部。
在“小丑”的领域里,人多,只意味着食材更多。
运兵车缓缓停下。
舱门开启。
星梦游乐园那巨大的,童话城堡般的入口,出现在他们面前。
入口上方,一个巨大的小丑玩偶塑像,正咧着嘴,对他们露出一个夸张而僵硬的笑容。
“我们到了。”姜老的声音通过战术耳机传来,“从现在开始,别相信你的眼睛。”
高风第一个走下车,举起了枪。
林珂紧随其后,手腕上的数据终端投射出淡蓝光幕。
白案第三个下来,依旧两手空空。
姜老殿后。
四人小组,一步一步,踏入了游乐园的大门。
就在白案的脚,完全踏入园区主广场的瞬间。
“咔哒。”
一声轻微的,像是老式钟表上弦的轻响。
高风猛地回头。
他的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
身后,那宏伟的城堡大门,那坚固的合金路障,那停在远处的装甲车……
全都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堵高不见顶的,由无数扭曲、哀嚎的鬼脸组成的,正在缓缓蠕动的墙壁。
“姜老!”高风失声大喊。
“滋……沙沙……”
耳机里,只剩下一片刺耳的电流杂音。
联系,被切断了。
林珂惊骇地抬起头。
原本深邃的夜空,不知何时,变成了一片由粉色、蓝色和明黄色构成的,正在缓缓旋转的,糖果色的诡异旋涡。
一曲荒腔走板的,令人头皮发麻的旋转木马音乐,从四面八方,悠悠地响了起来。
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踩着节拍,向他们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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