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月如钩,斜挂在烽燧的箭孔之上,将夯土城墙上的斑驳血渍映照得泛出森冷青光。
李謜猛然惊醒,胸口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
视网膜上还残留着博物馆的影像,那枚触碰过的鎏金鱼符正在意识深处灼灼发光。
“李”字的笔画突然扭曲变形,化作无数记忆碎片汹涌而来:
——大明宫冷殿内,鎏金熏炉吐着龙涎香,身着明黄圆领袍的男人将他抱上膝头:“謜儿可知这鱼符何用?此物能调安西铁骑...”男人指尖温暖,却在触及他掌心血痣时骤然变冷:“记住!你身上流着太宗皇帝的血!”
——驼队穿越戈壁,假扮商人的侍卫长李景略低声道:“龟兹城还有安西最后精锐。”
——吐蕃骑兵如黑云压境,箭雨倾泻而下。他蜷缩在马车底,指甲深深抠进车辕。透过木板的缝隙,他看见李景略的胸膛被三支雕翎箭贯穿,血沫从这位铁汉嘴角溢出。濒死的侍卫长却暴喝一声,硬生生将他抛上最后一匹战马,自己转身横刀,独面潮水般涌来的吐蕃铁骑。马鞭抽响的刹那,他回头只见那道背影已被无数弯刀淹没……
“啊!”李謜抱头跪地,这些陌生记忆如刀般劈开他的意识。
箭伤、烽燧、厮杀的士兵——所有画面骤然定格。
他这才看清自己:粗麻戎服下是一具不超过十八岁的少年身躯,左手虎口处那颗红痣,与记忆中在东宫练箭时被弓弦磨出的一模一样。他又下意识摸了摸怀里,手指触碰到一块冰冷的金属感,鎏金鱼符还在!
“这是穿越?还是重生?”他颤抖着抚上脸颊,触到一道尚未结痂的疤痕——三日前吐蕃斥候袭击留下的印记。
“醒了?那就快起来!”一只生满老茧的大手将他粗暴拽起。
白发老卒赵七的陌刀正滴落粘稠血浆,“野狼燧没有孬种!”
塞来的横刀柄上缠着发硬的骆驼皮,这是安西军特有的装具。
夯土城墙在震颤。
李謜踉跄着抓住箭垛缺口,现代记忆与古代场景不断交错: 博物馆、鎏金鱼符、穿越...最终定格三日前,李景略挡着蜂拥而来的吐蕃骑兵,嘶吼道:“快走!去龟兹城找郭……”
“低头!”赵七的陌刀横扫,三支狼牙箭应声而断。
刀锋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蓝纹——龟兹铁矿特有的淬火痕迹。
老人的刀柄上,隐约可见刻着的“安西”二字,那是开元年间戍卒的军籍标记。
“呜”—— 牦牛号角从三面响起。
二十丈外的沙丘后,数十面牛皮盾突然立起,吐蕃人推着包铁攻城槌向烽燧逼近。
这种短程器械专克烽燧防御——李謜在敦煌文书中见过记载。
“七爷!地听瓮有动静!”戍卒的尖叫从下层藏兵洞传来。
李謜瞳孔骤缩:埋在地下的陶瓮传来闷响,说明敌人在挖掘地基!
当年高仙芝攻城就用过这招... 轰然一声,夯土墙某处突然崩塌。
五名披着羊皮的吐蕃死士破墙而入,他们内衬锁子甲,手持波斯弯刀——
这绝非普通斥候!
“是赞普禁卫!”赵七的陌刀已现缺口,“保护小郎君!”
“轰!”
燧堡顶层的“火鹞子”突然触发,火药陶罐在敌群中炸开。
气浪将李謜掀翻时,他看见赵七用身体堵住墙洞,陌刀贯穿两名敌兵,自己也被弯刀刺入腰腹。
“雷音鼓!快敲雷音鼓!”有人嘶吼。
李謜心知无用——吐蕃人必定先断了通往龟兹的燧道。
他扑向弩机时,青铜面具将领已出现在破口处,重箭直指赵七后心...
“铛——!”赵七的陌刀与青铜面具将领的重箭相撞,火星迸溅。
老卒闷哼一声,腰腹伤口再度崩裂,鲜血浸透陈旧的军袍。
“小崽子...跑!”赵七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刀锋一转,竟将箭杆硬生生劈断。
但第二支箭已然离弦!
李謜的身体先于思维作出反应,他扑向墙角的弩机,手指扣动悬刀——
“铮!”弩箭破空,精准地撞偏那支夺命箭。
青铜面具将领微微一顿,冰冷的目光穿透夜色,直刺李謜。
“太子孽种...必杀!”
李謜心头剧震,对方竟认得他?!
“轰——!”又一声巨响,燧堡西北角彻底崩塌。
烟尘中,吐蕃死士如狼群般涌入,弯刀寒光连成一片。
“结阵!”赵七暴喝。
剩余三名老兵迅速背靠背围成战圈,将李謜护在中央。
他握紧横刀,原主的肌肉记忆再度苏醒——“秦王破阵·荡寇式!”
刀光如电,一名吐蕃武士的锁子甲竟被生生劈开。
鲜血喷溅的刹那,李謜突然看清那血泛着诡异的紫黑色。
——记忆闪回:东宫药藏局,老太医对他说道:“见血泛鸦青者,乃吐蕃密炼的孔雀胆...”
“好小子!手脚不赖!”赵七大笑,陌刀横扫,又一名敌人拦腰而断。
但敌众我寡,燧堡陷落只在顷刻。
“七爷!援军呢?”戍卒声音嘶哑。
赵七独眼微眯,啐出口血沫:“龟兹城的援军...怕是来不了了。”
“但老子还有后手!”赵七突然狞笑,从腰间扯下铜哨猛吹。
“呜——!”尖锐哨声穿透夜空。
“轰隆隆——!”燧堡外的沙地突然塌陷,数名吐蕃武士惨叫着坠入深坑,坑底木桩森然如齿。
“陷马坑?!”李謜愕然。
赵七咧嘴一笑:“守了十年野狼燧,能没点准备?”
这喘息之机转瞬即逝。
更多吐蕃人绕过陷坑,如潮水般涌来。
李謜突然抬头看向顶层——“火鹞子”发射架上,还剩最后一发装着火油、硫磺等易燃物的陶罐!
“七爷!掩护我!”他冲向阶梯的瞬间,青铜面具将领的箭已离弦。 “嗖!”
“点火!快!!”李謜扯开遮布,声嘶力竭地吼道。
陶罐散发着浓烈刺鼻的火油味。
戍卒手中的火把剧烈抖动,火光映着他毫无血色的脸。
吐蕃军官荡开赵七的陌刀,狞笑着踏上顶层,沉重的皮靴踩在夯土地面上发出闷响,他身后数名凶悍的亲兵也如狼似虎般涌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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