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房的硬垫子没能留住陈怀生。
天刚蒙蒙亮，生物钟就把他从乱七八糟的梦里踹了出来。
陈怀生轻手轻脚地爬起来，看了眼旁边睡得四仰八叉、嘴角还挂着一丝亮晶晶痕迹的陈范星。
“这丫头，估计正梦里跟键盘侠大战三百回合呢。”
店长已经在店里清点送来的牛奶面包，看到陈怀生出来，眼神里的警惕经过一晚上沉淀，稍微淡了点，但依旧像防贼一样扫了他一遍。
“这么早？”
“嗯，有活，去工地。”
陈怀生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像个正经劳动者，而不是即将去从事非法勾当的嫌疑人。
店长从鼻子里“嗯”了一声，算是回应。陈怀生像获得特赦的囚犯，赶紧溜出了这间弥漫着晨间面包香和店长审视目光的便利店。
工地上，太阳刚露头就把水泥地烤得发烫。陈怀生接过工头递来的安全帽，心里叹了口气。
“得了，从便利店吉祥物，变回大力水手了，可惜没菠菜。”
为了不显得太像人形起重机，引起别人注意，他已经刻意放慢速度，模仿着旁边工友那种“挣一分钱出一分力”的节奏。
但即便如此，一摞砖头在他手里也轻得像泡沫道具，搅拌水泥的动作轻松得像在和面。
不到十一点，原本计划干到下午的活儿就见底了。
包工头叼着烟，围着陈怀生搬好的水泥和刚码好的、横平竖直得像用尺子量过的砖墙转了两圈，眼神活像见了鬼。
他拍拍陈怀生的肩膀，结工钱时多塞了几张皱巴巴的钞票：“小子，行啊！明天还来不来？”
陈怀生捏着那叠带着汗味和灰尘的钞票，指尖发烫。
一种熟悉的、想要立刻把它们变成饮料、烤肉或者任何能带来即时快乐的东西的冲动，像小爪子一样挠着他的心。
“再看，再看。”
陈怀生含糊地应着。
他一向不是能留住钱的性格。
心里那点可怜的理财观念正在和及时行乐的欲望激烈搏斗。
最终，他只是在路边摊狼吞虎咽地吃了一碗加肉加蛋的拉面，暂时压下了消费的冲动。
揣着剩下的钱，他开始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溜达，像一颗找不到轨道的卫星。
陈怀生琢磨着给陈范星带点啥回去，那丫头估计还在梦里跟周公约会。
而他浑然不觉，马路对面，一个戴着夸张蛤蟆镜、顶着一头极其扎眼的白发的年轻人，已经靠着电线杆观察他很久了。
墨镜后的目光，像手术刀一样，把他刚才在工地那套“故作吃力”的表演剖析得一清二楚。
“怪事，”白发年轻人舔了舔嘴唇，低声自语。
“肌肉发力流畅得不像话，扛着几百斤跟玩儿似的，这身体强度……起码是大成巅峰的水平。可偏偏……”
他微微蹙眉，神识如同无形的触须延伸过去。
“……体内空空如也，一丝真气波动都没有？这年头还有纯粹的体修？还是用了什么高明到极点的敛息法？”
……
与此同时，便利店那边又是另一番光景。
陈范星果然一觉睡到日上三竿，被透过库房小窗的阳光晒醒了屁股。
她揉着眼睛坐起来，店里早已恢复了白天的忙碌。
一转头没看到陈怀生，刚想开口就想起来师兄昨天找了个正经的搬砖工作，挣得还比她多！！
但自己是晚班，白天当然是无所事事，身上那点钱也不够上外边溜达，只好厚着脸皮蹭了店里一个临期饭团当早餐。
刚溜出库房，就和一个人撞了个对脸。是个看起来十七八岁的男生，穿着同样的工服，脸上还带着点未脱的稚气，正是昨天她来求职时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个暑假工。
空气瞬间凝固。
陈范星的“社恐”指数瞬间飙到红色警戒区，她本能地想缩回库房，脚趾头在鞋里差点抠出三室一厅。
内心疯狂刷屏：“看不见我看不见我……怎么办要不要打招呼？说什么？笑一下？会不会显得很傻？”
男生显然也认出了她，脸“唰”地一下就红了，眼神飘忽不定，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
卧槽这不是昨天来找工作的那个女生吗？昨天怎么没发现这么好看？
十七八岁的少年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更别说像赵晓这样生下来就没牵过女孩子手的清纯小男生。
要是陈范星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指定撩撩头发，老娘昨天刚从山里回来，身上全是土，鬼看都看不出好看！
他显然被陈范星过于出众的颜值晃得有点晕，心里大概在呐喊：“卧槽了！近距离看更好看！该说点啥？”
尴尬的沉默持续了足足半分钟，最后还是男生鼓起勇气，声音跟蚊子哼哼似的。
“你……你好，我是赵晓，来打暑假工的。你……你是新来的晚班吧？”
“啊……是，我叫陈范星。”
陈范星的声音比他还小，头埋得低低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对话到此为止。两人像两尊被点穴的门神，僵在通往库房的过道里。
店长从收银台后面瞥了他俩一眼，没说话，继续低头按计算器，仿佛在欣赏一场默剧。
到了中午，陈范星实在无聊，又不好意思白吃白住，虽然住的是库房。
于是乎开始帮着整理货架，给关东煮加点汤。动作依旧笨拙，但好歹是点心意。赵晓偶尔偷偷看她一眼，又迅速移开目光。
店长依旧保持沉默，敞着办公室的门，翘着二郎腿外放着音乐。
这种微妙的平衡在便利店的空调嗡嗡声中维持着。
……
陈怀生对此一无所知。他吃饱喝足，在街上晃荡得有点无聊，正准备打道回府，去那个临时的库房继续当他的“吉祥物”。
他拐进一条人少的小路，盘算着要不要用刚挣的钱买半只烤鸭回去改善下伙食。
“喂！”
那个白头发、戴墨镜的年轻人，不紧不慢地出现在了他面前，挡住了去路。嘴角挂着一丝玩味的笑意。
“哥们儿，”白发年轻人开口了，声音带着点懒洋洋的腔调，“力气不小啊。练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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