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艺汇演的掌声还没散尽，后台的布帘就被来往的演员掀得哗哗作响。林天攥着用鞋带捆扎的野花束，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 狗尾草的绒毛蹭着掌心发痒，三朵黄灿灿的野菊是他趁汇演中场溜去训练场摘的，此刻被小心地藏在作训服里，梗上的泥土把衣料洇出了三个深色圆点。
“让让！道具箱来了！” 有人喊着推过沉重的木箱，林天赶紧贴墙站定，野菊的花瓣从衣襟里探出来，像三只慌张的眼睛。后台里满是潮湿的水汽，混着卸妆油的杏仁味和发胶的化学气息，远处传来催场员的吆喝声，还有演员们拉扯拉链的哗啦声，每一点动静都让他心跳漏半拍。
他早在心里演练了十二遍 —— 等苏小雨卸完妆，假装路过递上花，说句 “你跳得比星星还亮”。可真站在化妆镜片区外，看见那排亮着暖光的镜子前晃动的水绿色身影，膝盖就开始发软。有两个穿同款舞裙的女兵正对着镜子摘头饰，水袖垂在腰间，裙摆上绣的银线在灯光下闪闪烁烁，和苏小雨舞台上的模样一模一样。
“就是现在。” 林天咬了咬下唇，把野花往怀里又按了按，猫着腰从堆放的道具箱之间钻过去。他记得苏小雨跳舞时耳后有颗小小的痣，可镜子里的两个背影都低着头，乌黑的长发垂下来遮住了脖颈。其中一个正抬手整理水袖，露出的手腕上戴着和苏小雨同款的红绳 —— 就是她了！
林天突然往前冲了两步，在对方转身的瞬间把花往前一递，喉咙里像塞了团棉花，费了好大劲才挤出声音：“跳、跳得真好！”
话音刚落，他就看见对方眼里的错愕像水波一样荡开。这不是苏小雨！眼前的女兵眉梢有颗痣，正盯着他怀里的野花发愣，手指下意识地拂过被花茎蹭脏的舞裙 —— 那里沾着一小块新鲜的泥土，是他摘野菊时不小心蹭上的。
“谢、谢谢？” 女兵迟疑地接过花，狗尾草的绒毛簌簌落在她水绿色的裙摆上。周围正在卸妆的演员们突然安静下来，接着爆发出压抑的笑声，有人手里的卸妆棉 “啪嗒” 掉在地上，肩膀还在不停抖动。
林天的脸 “腾” 地烧起来，像是被舞台追光灯直射。他猛地转头，正好看见苏小雨从最里面的化妆镜前站起来，耳后别着枚珍珠发卡，正疑惑地朝这边望。她的舞裙领口别着片风干的花瓣，显然刚卸完妆，和眼前这位穿备用舞裙的队友截然不同。
“对不起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林天语无伦次地摆手，想把花抢回来又觉得更尴尬，手指绞着作训服的衣角，恨不得找个道具箱钻进去。那束野花被他匆忙塞给对方，狗尾草歪歪扭扭地耷拉着，三朵野菊倒挺精神，在满是卸妆油和发胶味的空气里晃来晃去。
“没事没事，” 被错认的女兵噗嗤笑出声，把花往旁边的道具箱上一放，“你是找苏小雨吧？她在那儿呢。”
林天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苏小雨已经转过身去和别人说话，阳光透过气窗落在她发梢，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他突然觉得怀里空荡荡的，刚才摘花时精心挑选的狗尾草，此刻像在嘲笑他的莽撞 —— 那些在训练场看了无数遍的细节，怎么到了关键时刻全忘了？苏小雨的水袖上绣着银色星星，而这位队友的袖边是月亮图案。
“林少爷，你这花送得比战术沙盘还野！” 王小毛不知什么时候溜到了后台，手里还举着半袋没吃完的瓜子，“送错人就算了，怎么还送狗尾草？你当这是战术伪装呢？”
林天没理他，窘迫地盯着那束野花。黄菊的花瓣上沾着点亮晶晶的东西，仔细一看竟是舞台上的金粉，不知什么时候飘到了花上。他突然想起高战说的 “观察细节”，脸颊更烫了 —— 连送花都分不清人，难怪战术题总考虑不周。
苏小雨终于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个装头饰的小盒子。她看见道具箱上的野花，又看了看满脸通红的林天，眼里闪过一丝笑意：“这花挺好看的，是你摘的吗？训练场那边的野菊开得正旺呢。”
“是、是给你的！” 林天脱口而出，又赶紧摆手，“不是给她的！我刚才认错人了！”
周围的笑声更响了。苏小雨却笑着拿起那束花，小心地把狗尾草理直：“谢谢你呀，我正好缺个装饰。” 她把野花插进化妆台的空矿泉水瓶里，黄菊的花瓣在暖光下轻轻颤动，倒比后台那些蔫了的假花鲜活多了。
林天看着她指尖沾着的泥土，突然觉得刚才的尴尬好像没那么难熬了。苏小雨拿起一朵野菊别在发间，冲他眨了眨眼：“下次送花可以提前说一声，我让战友们别穿同款舞裙啦。”
这话让林天的脸又红到了耳根。他抓起王小毛手里的瓜子就往外跑，听见身后传来苏小雨和队友的笑声，像舞台上未落的音符。跑到后台门口时，他摸了摸口袋里剩下的半截鞋带，突然想起高战说的 “战术要灵活”—— 看来追人的战术，比防守木屋难得多。
晚风从礼堂门口灌进来，带着野菊的清香。林天回头望了眼后台布帘的方向，觉得今晚的乌龙虽然丢人，却比任何战术题都让他明白：有些细节，光靠紧张是记不住的，得用心才行。就像那朵别在苏小雨发间的野菊，就算开得再不起眼，也照样能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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