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铺内,死寂一片,只有沈寒川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以及灯芯燃烧时细微的噼啪声。
陆恒久久无言。
沈寒川的故事像一块沉重的巨石压在他的心头,让他喘不过气。
他穿越而来,自见识过现代社会的复杂,却也难以想象,在这看似礼教森严的古代,豪门大宅之内,竟能隐藏着如此肮脏血腥的秘辛,以及沈寒川这样隐忍二十载,只为复仇的可怕执念。
他看着眼前这个面容憔悴,脸上泪痕未干的老人,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有同情,有敬佩,更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恐惧。
沈寒川的爱与恨都太过于极致,如同最烈的酒,也如同最毒的鸩。
不知过了多久,沈寒川的情绪才慢慢平复下来,他用袖子胡乱抹了把脸,重新变回了那个看似麻木的赘婿,只是眼神深处,那燃烧的恨火再也无法掩盖。
“现在你明白了?”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陆恒沉重地点了点头,顺着沈寒川心意:“明白了,三叔,这仇该报。”
沈寒川看着他,目光凌厉:“所以,你现在还觉得,我们稳操胜券了吗?张清辞是明空的女儿,她继承了明空的聪慧和野心,她能在张家这种环境下杀出来,掌控大权,你以为她会像她父亲,以及她那几个蠢货兄弟一样,坐以待毙?她会看不出粮价波动的蹊跷?会猜不到有人在对漕运动手?”
陆恒冷汗涔涔而下。
他之前的自信,在沈寒川这番血泪往事和严厉质问下,显得如此幼稚和浅薄。
他太过依赖现代的思维定势,却低估了这个时代顶尖人物在绝境中可能爆发出的狠辣与智谋。
“那…三叔,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陆恒虚心求教,姿态放得很低。
沈寒川沉默片刻,缓缓道:“陈、周、钱三家,狼子野心,不可尽信;张清辞,困兽犹斗,必有后手,你现在要做的,不是把宝全押在任何一方身上。”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张清辞不是正在为陆路运粮发愁吗?钱家能收买土匪,我们为何不能‘保护’商队?”
陆恒眼睛一亮:“您的意思是,我们暗中组织人手,假扮成镖师或者地方团练,去接应张家的运粮队?然后…”
“然后,这批粮食,自然就姓陆了。”
沈寒川冷冷道,“既能削弱张清辞,又能壮大你自己,更重要的是,让张清辞和陈家他们都摸不清,到底是谁在背后搞鬼,水,越浑越好。”
“妙啊!”
陆恒抚掌,但随即皱眉,“可是,我们哪来那么多人手和威望去接这个‘镖’?”
沈寒川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你不是已经收拢了杭州城的乞丐,还有张猛在码头的人吗?挑选一些机灵可靠的,让七夜和沈磐带着。”
“至于威望,‘潇湘子’的名头,在文人中好用,在江湖上,却不如真金白银和拳头硬。”
“你忘了李醉留给你的那柄‘君子剑’了吗?有时候,剑未必要出鞘,摆在那里,就是一种姿态,何况,我们不需要真的全程护送,只需要在关键时刻,‘帮’他们一把,然后‘代为保管’粮食即可。”
陆恒恍然大悟,心中对沈寒川的老谋深算更是佩服。
这一手,不仅能劫掠粮食充实自身,还能挑拨张家与土匪背后钱家之间的关系,甚至可能让张清辞疑神疑鬼,分散她的注意力。
“我明白了,三叔,我这就去安排。”
“不急在这一时。”沈寒川摆了摆手,神情再次变得凝重起来,“在做这件事之前,还有一件事,你必须去做。”
“什么事?”
“去找李严。”沈寒川沉声道,“就是那个致仕的丞相。”
陆恒一愣:“找他?为何?”
“他是主战派的中流砥柱,虽然致仕,但在朝在野,影响力犹在。”
“张清辞这些年,暗中利用张家的漕运网络,帮助赵端往北疆输送物资,这件事,李严必然知情,甚至可能是主导者之一。”
沈寒川分析道,“如今张家粮草被劫,漕运受阻,直接影响北疆军需,你去找李严,不必说破我们的计划,只需向他陈明利害,指出杭州商界倾轧,已危及军国大事,他爱惜才华,又关心国事,对你印象不错,必不会坐视不理。”
陆恒眼中惊疑一闪而过,强自镇定,若有所思:“您是希望借李严的势,来震慑陈家、钱家他们?让他们不敢在粮食这件事上做得太过分?同时,也是为我找一张官面上的护身符?”
“不错。”
沈寒川点头,“有李严这层关系,将来就算事情败露,陈家他们想动你,也得掂量掂量。而且,通过这件事,你可以顺势向李严靠拢,乱世将临,有军方和主战派的背景,比你赚多少银子都管用。”
“这,才是我给你准备的,真正的‘护身符’。”沈寒川拍了拍陆恒肩膀,摩挲着手中的粗制酒杯。
陆恒心中豁然开朗,沈寒川不仅是在复仇,更是在为自己铺一条进身之路。
“多谢三叔指点!”陆恒由衷地行礼。
沈寒川疲惫地闭上眼睛,挥了挥手:“去吧…去做事吧!记住,任何时候,都给自己留条后路,我累了…”
陆恒看着瞬间好像又苍老了几岁的沈寒川,知道揭开伤疤对他来说是何等痛苦。
他不再多言,默默收拾好碗筷,轻声退出了旧书铺。
夜色深沉,凉风拂面。
陆恒走在寂静的街道上,心中却如同翻江倒海。
沈寒川的故事,像一记重锤,敲碎了他穿越者的优越感和些许玩世不恭。
尤其是,当沈寒川提起李严这位有几面之交的前任尚书,陆恒突感震惊不已,原来当初自己一直都在沈寒川的监视中,一举一动都在他掌握中。
陆恒清晰地认识到,这是一个真实而残酷的世界,有刻骨的爱,也有铭心的恨。
沈寒川,这位便宜三叔,陆恒对他又敬又怕,想把他当作自己亲人,但是心底不知为何总会有一层防范,自己也实在想不出用什么词语表达出来,那种复杂的内心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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