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微,驱散了夜的寒意。
陆恒并未大张旗鼓,只带了沈七夜、沈磐等少数几名核心暗卫,来到了杭州府衙的大牢。
牢狱内阴暗潮湿,气味污浊。
当沉重的铁链被打开,黑虎寨一群人走出牢房时,刺目的阳光让他们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
柳青鸾和何元赶忙迎上去,对众人一番安抚。
柳青鸾眼神落在一旁的陆恒身上,那股桀骜气并未完全消散,只是深处多了几分迷茫与审视。
何元则显得平静许多,对着陆恒微微拱手,姿态放得很低。
“走吧,带你们去个地方。”
陆恒没有多言,语气平静,转身便走。
一行人沉默地出了城,来到西南三十里外那处新购置的庄园。
庄园确实有些破败,围墙倾颓,屋舍失修,但占地面积不小,背靠山林,门前还有一条小溪流过,环境颇为幽静。
此刻,庄园内已有十余人在等候,正是之前黑虎寨覆灭中的另一部分幸存者。
他们看到柳青鸾和何元安然出现,纷纷激动地围了上来。
“三当家!”
“二当家!”
“你们没事太好了!”
柳青鸾看着这些曾经熟悉的面孔,鼻尖微微一酸,但强忍住了。
她看向陆恒,目光中的审视意味更浓。
陆恒站在一处稍高的土坡上,看着下面这群神色惶恐,又带着期盼的男男女女,朗声道:“从今日起,这里,就是你们的新家。”
他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全场:“我知道,黑虎寨没了,罗威大当家和其他死去的兄弟,是你们心里的痛。”
“但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总要继续活下去。”
“这庄子,以后就归你们了,地可以重新开垦,房子可以慢慢修葺,钱粮方面,我会供应。”陆恒指了指下面的那处庄子。
底下顿时响起一阵嗡嗡的议论声,许多人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惊喜。
他们要么本是江湖草莽,要么是走投无路才上山落草,如今寨子没了,原以为不是被官府砍头,就是继续流亡,没想到现在竟能有一个安身立命之所。
陆恒示意众人安静,继续道:“罗威大当家和其他战死的兄弟,我已命人在后山选了一处风水尚可的地方,将他们妥善安葬,立了碑,待会儿,你们可以去拜祭。”
此言一出,连柳青鸾都动容了。
她没想到陆恒会做到这一步。
众人更是感激涕零,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谢陆公子大恩!”
紧接着,道谢声此起彼伏,许多人更是直接跪了下来。
何元适时地站出来,声音带着几分哽咽,高声道:“兄弟们!都看清楚,也想明白,当初我们被官府围剿,差点全军覆没,是谁在绝境中给了我们一条生路?”
“是陆公子。”
“如今,寨子没了,大当家没了,我们成了无根浮萍,又是谁,不仅饶恕我等性命,还给我们田地屋舍,让我们能像个人一样堂堂正正地活下去,甚至让大当家他们入土为安?”
“还是陆公子。”
“陆公子仁义!”
他环视众人,语气激昂:“此恩此德,堪比再生父,我等日后若还有半点良心,就该知恩图报。”
“以后,我等这条命,就是陆公子的!”说完,何元当先朝着陆恒一拜。
“愿为陆公子效死!”
底下众人群情激动,纷纷呼喊,声音汇聚在一起,在山谷间回荡。
柳青鸾看着这一幕,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对着陆恒,郑重地抱拳行了一礼。
陆恒摆了摆手,脸上并无得意之色,依旧平静:“不必如此,我陆恒行事,但求问心无愧,你们安心在此住下,往日种种,譬如昨日死。”
“以后,好好过日子便是。”
他这番姿态,更让众人觉得他胸怀宽广,仁义无双。
待到众人情绪稍平,纷纷去后山拜祭罗威等人时,柳青鸾走到陆恒身边,看着他,眼神复杂,低声道:“我…我还是有些难以置信,你当初那般设计擒我,在人面前那般演戏,竟是为了今日?”
她指的是当初陆恒与她密谋,假意合作,实则让她在关键时刻反咬史昀一口的计策。
这计策大胆而冒险,一旦泄露,陆恒自身也难保。
陆恒笑了笑,笑容里带着几分疲惫和无奈:“兵行险着,不得已而为之,史昀和周崇易盯得紧,不用非常手段,难以取信,更难以将你们名正言顺地摘出来。”
柳青鸾沉默片刻,又问:“值得吗?为了我们这些土匪,甘愿背负勾结匪类、乃至欺瞒钦差的骂名和风险?”
陆恒转过身,望向北方,目光似乎穿透了千山万水,声音变得低沉而肃穆:“骂名?风险?与家国安危,与北方十万将士的性命相比,算得了什么?”
他语气陡然激昂起来,带着一种决绝:“景朝内部党争不休,求和派把持朝政,克扣边军粮饷;北方将士们在冰天雪地里,用血肉之躯抵御西凉铁骑,他们缺衣少食,饥寒交迫。”
“我陆恒人微言轻,改变不了朝堂大局,但我既然有能力,有途径,哪怕是用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哪怕是被千人指万人骂,我也要尽力为前方将士多筹措一分军资,多送去一粒粮食,一件寒衣。”
“此心天地可鉴,个人荣辱,何足道哉!”
这一番话说得大义凛然,掷地有声。
柳青鸾听得怔住了,她看着陆恒那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坚毅的侧脸,心中原本存有的最后一丝疑虑和芥蒂,似乎也在这番“家国大义”面前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油然而生的敬佩。
她本是江湖儿女,快意恩仇,最重义气,陆恒这番为了大义不惜自污的举动,恰恰击中了她内心最认可的部分。
一旁的沈渊努力绷着脸,做出一副深受感动的模样,心中却是在疯狂腹诽:‘公子这装模作样的功夫真是越发精深了,明明截留了五万石粮草和五万两白银,说起谎来倒是脸不红心不跳,还北方将士…佩服,真是佩服。’
陆恒自然不知道沈渊的吐槽,他见效果达到,便对何元交代了几句,让他负责安顿众人,重建庄园,若有难处,尽管去找沈七夜。
随后,陆恒便带着神色已然不同的柳青鸾,以及沈七夜等人,登上了返回城中的马车。
马车轱辘碾过官道,车厢内气氛有些沉默。
陆恒靠在软垫上,看似闭目养神,实则心念电转。
他忽然开口,打破了沉寂:“柳姑娘,对于玄天教,你知道多少?”
柳青鸾从窗外收回目光,看向陆恒,沉吟了一下,说道:“玄天教很神秘,我们黑虎寨,其实主要是大当家与他们在接触。”
“罗大哥他似乎很信服他们那一套,觉得他们真能成事,寨子里的其他兄弟,大多是看在罗大哥的面子上,才默许了他们的一些人在寨中活动,要说真有多深的归属感,其实并没有。”
她顿了顿,似乎在回忆:“不过,我听罗大哥和教中来的使者偶尔提起,江南、中原其他地界的很多山寨、水寨,甚至一些地方豪强,都加入了玄天教,他们势力蔓延得很快,而且…”
她脸上露出些鄙夷和困惑:“有些地方的教众,对那位圣主陈江天崇拜得近乎痴狂,到处宣扬他是什么仙人转世,有呼风唤雨、撒豆成兵的仙法,能带领信众建立什么‘清明神国’,反正,我就是感觉神神道道的。”
陆恒默默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膝盖。
仙人转世?仙法?
他心中冷笑,这玄天教蛊惑人心的手段,倒是古今通用。
一个野心家披上宗教的外衣,总是更容易聚集起盲从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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