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屋厚重的大门在身后合拢,隔绝了外界微弱的光线,也仿佛将傅长安与过去的身份彻底割裂。他被灰鼠引着,穿过一条散发着霉味和血腥气的狭窄甬道,向下而行。
“新来的,以后就叫你‘老木’吧,看着木讷,倒也有点眼色。”灰鼠头也不回地说道,语气带着一丝施舍般的优越感,“算你走运,屠夫大人今天心情不错,又瞧得上你那块石头。以后跟着我,负责‘丙字区’货仓的搬运和看守,机灵点,少不了你的好处。”
“是,是,多谢鼠爷提携。”傅长安佝偻着腰,声音沙哑,将一个小人物的惶恐与讨好演绎得恰到好处。他目光低垂,却如同最精密的法器,将沿途所见的一切细节刻入脑海:甬道墙壁上模糊的抓痕、地面暗沉的血渍、空气中越来越浓的阴煞之气以及某种药草的苦涩味道。
甬道尽头是一处相对开阔的地下空间,被粗糙地开凿出数个石窟。灰鼠指着其中一个堆满大小木箱、散发着矿石和腐朽物混合气味的石窟道:“这就是丙字仓,你以后就住这儿。每日会有人送饭,没有吩咐,不许乱跑!尤其不准靠近东边的‘炼魂洞’和北面的‘鼎炉营’,违者格杀勿论!”
“鼎炉营”三个字让傅长安心头一紧,但他脸上只露出茫然和畏惧:“小的明白,小的明白,绝不敢乱跑。”
灰鼠满意地点点头,又交代了几句搬运货物的注意事项(主要是些沉重的矿石箱和密封的陶罐),便转身离开了。
傅长安走进石窟,里面阴暗潮湿,只有壁上嵌着一颗散发着惨绿光芒的低阶萤石。木箱上贴着封条,写着“丙柒”、“星屑矿”、“阴魂泥”等字样。他小心地用神识探查,确认没有隐藏的监视禁制后,才略微放松。
他找了个角落坐下,看似闭目养神,实则在脑海中飞速整合信息。
“柳师姐和阿幼朵被带往‘鼎炉营’,那地方听名字就知是关押女修、用作邪功炉鼎之地,必须尽快救出。灰鼠提及‘炼魂洞’,应是处理俘虏或炼制邪器之处,凶险异常。”
“这处据点规模不小,有明确的区域划分(丙字仓、炼魂洞、鼎炉营),且有屠夫(筑基中期)坐镇,实力不容小觑。硬闯是下下策。”
“当前首要任务是摸清据点内部结构,尤其是鼎炉营的位置、守卫力量和柳师姐她们的具体情况。其次,需了解黑巫教在此地的具体运作,特别是与‘星轨计划’相关的物资转运情况。”
计划已定,他需要等待时机。
接下来的两日,傅长安表现得异常“安分守己”。他认真完成灰鼠交代的搬运工作,动作麻利,从不多言。送饭的是一名眼神麻木、修为只有练气二层的老杂役,傅长安尝试用几块下品灵石套近乎,对方却如同受惊的兔子,不敢多收,只含糊透露自己叫“老吴”,在此地干了十几年,只为苟活。
傅长安没有强求,他知道在这种地方,信任的建立需要时间和契机。
机会在第三天晚上来临。
灰鼠喝得醉醺醺地来到丙字仓,丢给傅长安一个任务:“老木,去,‘甲字壹号’库房,把……把那箱‘血髓晶’搬到……搬到炼魂洞外面的交接点!妈的,那边人手不够……快去!”
甲字壹号库房!那是存放更重要物资的地方!傅长安心中一动,连忙应下,搀扶了灰鼠一把,顺势将他腰间那枚代表身份的黑色骨牌“不小心”碰落,又“慌忙”捡起递还。灰鼠浑然不觉,骂骂咧咧地走了。
傅长安记下了骨牌上的细微纹路和气息波动。随后,他按照指示,前往甲字壹号库房。库房有阵法守护,但值守的教徒验过灰鼠的手令(一块临时令牌)后,便放他进去了。
库房内物品不多,但气息皆不凡。那箱血髓晶散发着浓郁的气血和怨力。傅长安搬运时,神识悄然扫过其他物品:几箱标注着“星辰砂”的矿物,品质比他献上的碎片差远了;几个贴满符箓的玉盒,里面封存着强大的妖兽精魂;最里面一个石台上,供奉着一面巴掌大小的黑色令旗,旗面上绣着一个狰狞的鬼首,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波动,似乎是某种信物或法器核心。
“星辰砂……鬼首令旗……”傅长安将这些信息牢记于心。
搬运血髓晶到炼魂洞外的交接点,他感受到了洞内传来的凄厉魂嚎和炽热阴火的气息,守卫洞口的教徒眼神冰冷,气息凶悍。他不敢久留,放下箱子便低头离开。
返回途中,他刻意绕了点路,凭借强大的神识和枯荣意境对生机的敏感,他隐约感知到北面区域有大量微弱且混乱的女性生机气息聚集,那里应该就是“鼎炉营”所在。外围巡逻的教徒明显增多,且有阵法波动。
第四日,转机出现。据点内似乎有重要人物到来,屠夫和部分精锐教徒被召去见礼,守卫相对松懈。送饭的老吴今天神色更加惶恐,送完饭匆匆就要走。
傅长安拦住他,这次没有给灵石,而是递过去一小包自己暗中配置的、能缓解陈年暗伤的药粉(他观察到老吴气血不畅),低声道:“老吴哥,我看你气色不好,这个或许有点用。”
老吴愣了一下,看着药粉,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最终还是收下了,低声道:“谢谢……你……你自己也小心点,最近不太平,听说……听说总坛的巡查使要来了。”
总坛巡查使!傅长安心中一震,这可是接触黑巫教更高层情报的绝佳机会!他连忙追问:“巡查使?什么时候来?”
老吴紧张地看了看四周,声音更低了:“就这几天……好像是为了……为了那批要紧的‘星轨祭品’……要确保万无一失……”说完,他不敢再多留,快步离开了。
星轨祭品!傅长安眼中精光一闪。这很可能指的就是收集到的星辰信物和……鼎炉营中资质上佳的女修!
时间紧迫!必须在巡查使到来之前,救出柳依依和阿幼朵,并尽可能破坏这批“祭品”!
是夜,傅长安决定冒险一探鼎炉营外围。他利用对死气的超强亲和,将自身气息模拟得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如同一个幽灵,悄无声息地避开了数道巡逻队,靠近了那片被阵法笼罩的区域。
就在他试图寻找阵法薄弱点时,肩头的枯荣草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悸动!并非预警危险,而是一种……熟悉的共鸣?
他顺着感应望去,只见鼎炉营边缘一个不起眼的帐篷缝隙中,一缕极其微弱的、清冷如月华的气息一闪而逝!
是柳依依!她在试图用某种方式向外传递信息!她感应到了枯荣草的存在!
傅长安心中狂喜,立刻集中精神,尝试用枯荣草的气息进行回应。两者气息一触即分,短暂却清晰。
一个信息通过这玄妙的共鸣传递过来:“安好,暂稳,营有禁制,破阵需从外部‘阵眼’入手,阵眼在……营区西南角,有黑石柱。”
同时,傅长安也将自己关于巡查使和“星轨祭品”的信息传递了过去。
得到了柳依依的回应和关键信息,傅长安心中大定。他不再停留,悄然退回丙字仓。
现在,目标明确:找到并破坏西南角的阵眼,救出柳依依和阿幼朵,并设法在巡查使到来前,毁了那批“星轨祭品”!
孤身深入的暗探,终于看到了希望的曙光,但也意味着,最危险的行动即将开始。
(第八十七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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