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了顿,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更“合理”一些:
“那个…我拿你的青钢剑,南舞要是知道了,肯定要跟我急!她眼馋你这把剑可不是一天两天了!再说了,你把剑给了我,你自己用什么啊?君子不夺人所爱嘛!”
她指着我手中的紫雨剑又道:“这把紫雨剑,确实是我父亲的心意,很珍贵。送给你,也是我的心意。但……若是被人知道我把他送的生辰礼转赠他人,他老人家怕是要伤心了。所以……” 她晃了晃装着青钢剑的新剑鞘,“我就想了这么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把你的剑,给它配了个好‘房子’,而我的紫雨呢,用你的旧‘房子’!从外面看,就好像一切没变,明白了吧?”
“这样……也行……掩人耳目…”我有点脑子转不过来。
呼……
我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心头那瞬间点燃的、足以燎原的狂喜之火,被这盆“合理”的解释浇灭了,只留下灼烧后的余烬和一丝淡淡的、挥之不去的怅然若失。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寒言啊寒言,你刚才在想什么美事呢?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还吃得这么理直气壮?
但很快,这股失落又被一种奇异的平静取代。或许,这才是我们之间最真实、也最合适的距离与状态——互相关心,彼此珍重,带着一点心照不宣的默契和……小心翼翼的试探?
“其实……你不用这么煞费苦心的,” 我摩挲着紫雨剑冰凉的剑柄,感受着那细腻的纹路,声音低沉而真诚,“以我现在的这点功夫,寻常的兵器足够用了。真的。”
“你说什么呢!” 苏映雨嗔道,那双清澈的眸子在灯光下显得格外认真,“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你的剑,我替你保管好!我的剑,也请你……好好保管!” 她刻意加重了“保管”二字,眼神里似乎有千言万语,最终化作一句叮嘱:“早点休息吧!明早辰时,南门集合出发!再不走,真要追不上南舞他们了!”
“嗯!明早见!” 我用力点头。
房门关上,隔绝了走廊的灯光和那个月下海棠般的身影。我抱着紫雨剑(插在旧剑鞘里),靠在门板上,心潮起伏,久久无法平静。这一晚,注定又是无眠。也许……是铸剑山庄的床太软?或者……水土不服?
翌日清晨,铸剑山庄南门。
雨势未歇,天地间一片苍茫水色。然而,南门外的景象,却让我倒吸一口凉气!
乌泱泱一片肃杀的白!
二三十名骑士,人如虎,马如龙!他们身披制式统一、寒光凛冽的白色精钢铠甲,头盔覆面,只露出一双双锐利如鹰的眼睛。腰间佩着狭长的斩马刀,马鞍旁挂着硬弓劲弩。雨水冲刷在冰冷的甲胄上,溅起细碎的水花,更添几分肃杀之气!他们如同沉默的白色雕塑,拱卫着中央一辆坚固华贵的四轮马车。
马车里坐着的,自然是要与我同返安水县的苏映雨。
白甲卫! 铸剑山庄最精锐、传说中曾协助朝廷南征北战的私兵!这阵仗……这手笔……简直比王侯公主出巡还要气派!铸剑山庄的底蕴和实力,在这一刻显露无遗!苏映雨,她此刻真真切切,就是这方天地间,被无数利刃拱卫的……公主!
果然,昨天那几个公子哥也来了,打着伞站在一旁。为首的罗雄伟,正对着马车车窗的方向,满脸堆笑地说着送别的吉祥话,姿态谄媚。但当他的目光扫过骑在马背上、紧挨着马车护卫的我时,那眼神瞬间变得如同淬了毒的刀子!他不动声色地抬起手,对我做了个极其隐蔽的、捏紧拳头的动作,指节捏得嘎嘣作响,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挑衅弧度。
我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只当没看见这只聒噪的苍蝇。目光落在紧闭的马车车窗上。
终于,苏映雨与父母告别完毕。随着一声令下,白甲卫齐齐催动战马!
“驾!”
“唏律律——!”
铁蹄踏碎泥泞,冰冷的铠甲在雨中折射着寒光。庞大的队伍如同一股钢铁洪流,护卫着中央的马车,冲破雨幕,向着安水县的方向疾驰而去!
来时,两人两骑,风雨兼程,心急如焚。
归时,铁甲如林,众星拱月,心苦难耐。
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却浇不灭心头那份沉甸甸的、清晰无比的认知——云泥之别,莫过于此。
冰冷的白甲卫如同移动的雪山,一直将我们护送到安水县城外,才在领头骑士一声嘹亮的号角声中,整齐划一地勒马、调头,踏着滚滚泥浆,消失在雨幕深处。那肃杀的气势,仿佛从未出现过。
我和苏映雨重新跨上马背,在依旧滂沱的大雨中,回到了熟悉的驿站。
推开三楼客房的门,一股暖意和叽叽喳喳的喧闹声扑面而来。
“苏师姐!你总算回来了!” 南舞第一个扑上来,像只归巢的雏鸟。
“是啊!急死我们了!到底出了什么事啊?” 沈翠风也围上来,眼中满是关切。
“你再不回来,我们都打算去铸剑山庄找你了!” 李清露叉着腰,语气夸张却透着真切的担忧。绿萝的小脸皱巴巴的:“雨姐姐!绿萝好担心!”
看着被姐妹们簇拥在中间、嘘寒问暖的苏映雨,我默默揉了揉被马鞍磨得生疼的屁股,心里酸溜溜地嘀咕:啧,同是风雨兼程三四个时辰,待遇咋就差这么大呢?千金大小姐躺马车里被白甲卫护送,回来就是众星捧月;我这跑腿的糙汉子,就只有这硬邦邦的马鞍和生疼的屁股蛋子记得我的付出!苏映雨显然被这份真挚的热情打动了。
她眼圈微红,用力回抱着南舞,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谢谢你们!我没事!真的没事!” 即便在铸剑山庄享受万千宠爱,她也深知那份尊荣里掺杂了多少敬畏和奉承。唯有眼前这些同历风雨、并肩作战的青云门伙伴,这份情谊才最是纯粹、炽热,如同淬炼过的精钢,沉甸甸地暖人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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