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兽塔的余波并未真正平息,反而如同沉入水底的巨石,持续搅动着天青宗的暗流。宗门高层对那古老封印的担忧与日俱增,接连数日,皆有金丹长老轮番坐镇塔外,加固禁制,气氛凝重。普通弟子虽不明就里,但也能感受到那股山雨欲来的压抑。
揽月居 内,赵干却志得意满。韩立的彻底倒台,使得他在灵兽峰乃至整个内门年轻一代中的话语权空前增强。不少原本依附韩立的势力,纷纷转投其门下,一时间,揽月居门前车水马龙,颇有几分“天下英才尽入吾彀中”的气象。
这一晚,赵干设下小宴,款待几位新近投靠的颇有潜力的内门弟子,苏婉自然作陪。宴席间,珍馐美馔,灵酒飘香,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苏婉身着盛装,巧笑倩兮,周旋于众人之间,将赵干衬托得愈发威风八面。她深知,此刻的风光,正是巩固自身地位的最佳时机。
酒至半酣,赵干挥退乐师与侍从,只留几名心腹弟子与苏婉在侧。他斜倚在主位软榻上,苏婉便温顺地跪坐在榻边,为他斟酒布菜,姿态柔媚。
“诸位师弟,”赵干举杯,面带红光,“韩立不自量力,自取灭亡,实乃我宗之幸!今后,还需仰仗诸位同心协力,共助我天青宗声威!”
众人纷纷举杯应和,谀词如潮。一名尖嘴猴腮的弟子更是趁机谄媚道:“赵师兄神功盖世,又得苏师姐这般仙子倾心,真乃我辈楷模!那韩立算什么东西,也配与师兄争锋?就连他那只畜生,也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真是大快人心!”
此言一出,席间顿时响起一阵附和的笑声。苏婉也掩口轻笑,眼波流转间望向赵干,满是崇拜。然而,当她目光不经意扫过窗外漆黑的夜空,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闪过那日追风豹猩红的双眼和狂暴的气息,心底深处那一丝被强行压下的寒意,又悄然冒头。她下意识地往赵干身边靠了靠,仿佛这样才能驱散那莫名的恐惧。
赵干敏锐地察觉到苏婉细微的颤抖,只当她是小女儿家的胆怯,哈哈一笑,伸手将她揽入怀中,大手在她肩头轻轻拍抚,姿态亲昵而充满占有欲。
“婉儿莫怕,有师兄在,什么妖魔鬼怪都不敢近身。”他语气豪迈,带着几分酒意,低头在苏婉耳边低语,湿热的气息喷在她敏感的耳廓,“待会儿散了宴,师兄再好生‘安抚’你……”
苏婉脸颊绯红,娇羞地埋首在他胸前,心中那点寒意似乎真的被这炽热的怀抱驱散了些。她需要这种被强大力量包裹的感觉。
然而,他们都不知道,一双冰冷的眼睛,正透过重重夜幕,遥遥“注视”着揽月居的灯火通明。
外门破屋中,林渊盘膝而坐。 识海内, 隐秘心灯 幽蓝色的火焰平稳燃烧,通过叶红璃和沐瑶这两条线,以及心灯自身对宗门气运和情绪波动的敏锐感知,他将揽月居内的喧嚣与虚伪,赵干的志得意满,苏婉那隐藏着一丝不安的迎合,都“看”得清清楚楚。
“得意吧,赵干。享受吧,苏婉。”林渊心中无波无澜,“你们此刻的每一分风光,都将成为未来跌落的基石。”
他的心念微动,通过魂血联系,向远在青鸾峰的叶红璃传递了一道意念:“赵干势力膨胀过快,需稍加遏制。找机会,让戒律堂的人,‘偶然’发现他门下新收弟子中,有人与已被废黜的韩立过往从密,或有不清不楚的财物往来。”
叶红璃接到指令时,正在洞府内对着铜镜发怔。镜中的女子容颜依旧绝美,但眼神却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只剩下麻木与服从。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复杂情绪,开始冷静地思索如何不着痕迹地完成这项任务。如今的她,已习惯了这种在阴影中操纵丝线的生活。
与此同时,林渊也感应到,沐瑶那边关于“幽冥鬼府”的探查,似乎有了一丝微弱的进展。沐瑶凭借其“医仙子”的身份,偶尔能接触到一些受伤或中毒的弟子,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中,似乎提到过近期在宗门外围山脉中,出现过一些行踪诡秘、气息阴冷的陌生人,但踪迹难寻。
“终于……要来了吗?”林渊眼中闪过一丝期待。幽冥鬼府的反应,比他预想的要快。这潭水,越浑越好。
他不再关注揽月居的喧嚣,将心神沉入心灯,继续消化和解析从镇兽塔古老封印处汲取的庞大信息碎片。每解析一丝,心灯的火焰便凝实一分,对他破损道基的滋养也强上一分。他能感觉到,自己停滞已久的修为,似乎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松动迹象,虽然距离炼气期二层都还遥不可及,但终究是看到了希望。
次日,天青宗外围,黑风山脉深处。
一道如同鬼魅般的黑影,悄无声息地掠过林间。黑影在一处布满苔藓的古老石碑前停下,显露出一名身着黑袍、面容笼罩在阴影中的修士。他取出一面刻画着狰狞鬼首的令牌,按在石碑之上。
石碑表面泛起涟漪般的波动,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幽暗洞口悄然出现。黑影闪身而入。
洞内别有洞天,是一处简陋却阴森的石室。另一名同样装束的修士早已等候在此,气息晦涩,赫然是金丹期修为!
“鬼七,探查得如何?”后来的黑影(鬼七)躬身问道。
“回禀幽泉长老,”鬼七的声音沙哑,“天青宗镇兽塔封印确实松动,气息外泄。韩立之事,像是个意外,但时机太过巧合,恐有蹊跷。另外,属下隐约感应到,天青宗内似乎有一股奇特的‘窥探’之力,极其隐晦,难以追踪源头,可能与传闻中的异宝有关。”
被称为幽泉长老的黑影沉吟片刻,猩红的眼眸闪烁不定:“封印松动,乃天赐良机!不管是不是意外,这都是我们救出‘阴煞老祖’残魂的大好时机!至于那异宝……继续探查,若能得之,献给府主,乃是大功一件!”
“是!长老,我们是否……”
“不急,”幽泉长老打断他,“天青宗此刻定然戒备森严,贸然行动恐打草惊蛇。先散布些谣言,就说黑风山脉有上古秘境出世,吸引些贪婪的修士前来,把水搅浑。同时,设法接触天青宗内对现状不满之人,或可为我所用。”
“属下明白!”
两道黑影低声商议良久,最终,幽泉长老化作一缕黑烟消失,而鬼七则再次融入山林阴影,如同从未出现过。
风,起于青萍之末。天青宗的内忧尚未平息,外患的阴影,已悄然逼近。而这一切,都将在某个隐于最深黑暗中的执棋者预料之中,甚至……推动之下,演变成一场席卷整个宗门的巨大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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