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破晓,徐凤年便带着青鸟和两名亲兵,与唐婉在互市西口会合。唐婉背着药篓,里面除了驱虫药膏,还放着那枚铜哨和几张北莽草药图谱——她说或许能在山坡上采到新药材。
“西边山坡以前是古战场,埋了不少旧骨头,草长得比人高,小心脚下。”唐婉一边走一边叮嘱,手里拿着根树枝拨开挡路的荆棘。
徐凤年握着铜哨,指尖能摸到狼头纹的棱角。“听说二十年前,徐骁在这里打过大仗,灭了北莽的一个部落联盟。”他忽然开口,“当时离阳暗中派了支队伍来‘观战’,说是观战,其实是想趁机偷袭,被徐骁提前识破,把他们困在这山坡上三天三夜,最后只放了个活口回去报信。”
唐婉脚步一顿:“所以这铜哨……可能是当年离阳那支队伍留下的?”
“有可能。”徐凤年吹了声短促的哨音,尖锐的声音刺破晨雾,远处果然传来几声夜枭的回应,“你听,真有动静。”
几人循着声音往山坡深处走,越往里走,草木越密,地上不时能看到锈迹斑斑的箭头和破碎的甲片。走到一处背风的山坳时,青鸟忽然停下脚步,指着前方一棵歪脖子树:“世子,那里有东西。”
树杈上挂着个褪色的皮囊,徐凤年让亲兵取下来,打开一看,里面是卷泛黄的布帛,上面用朱砂画着奇怪的符号,还有几行模糊的字迹。
“这是……行军布防图?”唐婉凑近细看,“你看这符号,像不像北莽部落的标记?”
徐凤年点头,指尖点在布帛中央的三角形符号上:“这是当年被灭的那个部落联盟的王帐位置。徐骁说过,那一战打得蹊跷,北莽部落的布防像是被人提前泄露了,不然不会败得那么快。”
“难道是离阳的人干的?”青鸟皱眉,“他们想借徐骁的手除掉北莽部落,再反过来对付北凉?”
徐凤年没说话,将布帛塞进怀里,又拿起铜哨吹了一声。这次夜枭的回应更近了,仿佛就在头顶的树上。他抬头望去,只见一只灰羽夜枭正盯着他们,爪子上似乎抓着什么东西。
“它爪子上有东西。”唐婉指着夜枭,“像是……布条?”
青鸟搭弓搭箭,却被徐凤年按住:“别伤它。”他从药篓里拿出块肉干,丢向夜枭栖息的树枝。夜枭扑腾着翅膀接住,爪子上的布条应声落下。
布条是新的,上面用墨写着三个字:“老地方见。”
“看来有人一直在用这铜哨传信。”徐凤年眼神沉了沉,“不是离阳的旧部,就是知道这段往事的人。”
唐婉忽然想起什么,从药篓里翻出一张图谱:“你看这个。”图谱上画着一种紫色的草,“这是北莽的‘断魂草’,有剧毒,当年那个部落联盟的首领,就是中了这种草的毒才昏迷,导致指挥失灵。但这种草只长在北莽腹地,怎么会出现在古战场?”
徐凤年看着图谱,又看向布帛上的符号,忽然道:“徐骁当年查过这毒,说是离阳太医院的独门配方,用断魂草提炼的。”
线索瞬间串了起来——离阳暗中与北莽部落的叛徒勾结,用断魂草毒杀首领,泄露布防图,借徐骁之手灭了部落联盟,再想趁机偷袭北凉,失败后留下铜哨和布帛,作为日后要挟的把柄。而如今,有人用这铜哨传信,显然是想重提旧案。
“‘老地方’会是哪里?”青鸟问。
徐凤年看向山坳深处的一块巨石,石上刻着模糊的“镇北”二字,是徐骁当年亲笔所题。“去那边看看。”
巨石后有个半掩的山洞,洞口被藤蔓遮住,像是有人刻意隐藏。徐凤年拨开藤蔓,一股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洞里堆着几个木箱,上面落满了灰尘。
打开最上面的木箱,里面竟是些生锈的兵器和一封书信。信是离阳当年的领兵将领写的,字里行间满是对徐骁的忌惮,还提到“与北莽叛徒约定,事成之后平分部落财宝”。
“原来如此。”徐凤年将信递给唐婉,“离阳不仅想借刀杀人,还想吞了部落的财宝。”
唐婉看着信,忽然指着末尾的署名:“这个名字……我在北莽的旧案卷宗里见过。他后来被离阳皇帝赐死了,说是‘通敌叛国’,原来不是通敌,是知道得太多了。”
就在这时,洞外传来夜枭的叫声,比之前急促了许多。青鸟立刻拔刀:“有人来了!”
徐凤年将书信和布帛收好,对众人道:“撤到巨石后面,看看是谁。”
片刻后,一个穿着杂货铺掌柜衣服的人影出现在洞口,手里拿着枚同样的铜哨,四处张望。他显然没发现埋伏,径直走进山洞,拿起那封书信,嘴角露出得意的笑。
“果然是你。”徐凤年从巨石后走出,声音冰冷,“离阳派你来,不只是打探军备吧?是想找到这封书信,要挟北凉?”
掌柜的脸色煞白,转身想跑,被青鸟一脚踹倒在地。“你……你怎么知道……”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徐凤年蹲下身,看着他手里的书信,“离阳新帝让你来翻旧案,是想拿二十年前的事做文章,说北凉与北莽勾结?”
掌柜的浑身发抖,说不出话来。唐婉忽然指着他的手腕:“你这里有个刺青,和布帛上的符号一样,你是当年那个部落的遗民?”
掌柜的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恨意:“是又怎样?我族人被你们北凉灭了,离阳说能帮我报仇,我为什么不帮他们?”
“报仇?”徐凤年冷笑,“你可知是谁毒杀了你们的首领?是谁泄露了布防图?是离阳!他们利用你,就像当年利用你们部落一样!”
他将那封书信丢在掌柜面前:“自己看!看看你的‘盟友’是怎么算计你们的!”
掌柜的颤抖着拿起书信,越看脸色越白,最后瘫坐在地,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
徐凤年站起身,对亲兵道:“把他带回去,好好看着。这旧案,该了结了。”
走出山洞时,晨雾已经散去,阳光透过树叶洒在地上,映出斑驳的光影。唐婉看着徐凤年的背影,忽然道:“离阳翻旧案,不只是为了要挟吧?他们是不是想借此挑起北莽遗民对北凉的仇恨?”
徐凤年点头:“嗯,互市刚有起色,若北莽遗民闹事,边境必乱。离阳就能坐收渔利。”他握紧了怀里的布帛,“但他们没想到,我们会找到这封信。”
唐婉弯腰采下一株紫色的草,不是断魂草,却和图谱上的一种药草很像。“至少我们知道了他们的底牌。”她将药草放进药篓,“回去吧,我给你炖鹿骨汤,加今天采的新草药。”
徐凤年看着她认真的侧脸,忽然觉得,这被旧案和阴谋笼罩的清晨,也因这抹绿意和暖意,变得明朗起来。而那枚铜哨,此刻正安静地躺在他的袖中,仿佛在提醒着——有些债,总要还的;有些局,终要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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